沈辰手指擦过潮湿的岩脉时，最先触到的不是岩石的粗糙，而是某种晶体的棱角。
他借着怀里法则碎片的微光低头，瞳孔骤然收缩——岩壁上嵌着拇指大小的蓝色晶体，表面流转的纹路竟与碎片上的星轨完全重合。
更深处传来的共鸣声此刻清晰了，是千万颗晶体在震动，频率与他血脉里翻涌的灵力完美共振。
“灵力起源实验场……”他喉结滚动，后槽牙抵着腮帮。
前世实验室里培养纳米晶簇的场景突然闪过，那些需要精确控制温度梯度和离子浓度的晶体生长过程，此刻在他眼前与地宫结构重叠。
阿卡洛斯说过的“变量”“秩序”，原来全藏在这些会呼吸的晶体里。
“沈先生。”
女声从背后传来时，沈辰的反应比任何一次宗门试炼都快。
他旋身半蹲，左手已捏紧袖中淬了氟磺酸的银针——直到看清来者，动作才僵在半空。
女子站在三步外的晶壁前，月白色裙裾被晶体折射的光染成淡蓝色，发间插着半支碎裂的玉簪，碎玉纹路竟与岩壁上的晶体同频震颤。
她的眼睛是罕见的琉璃色，此刻正温柔地望着他，像望着一株终于抽芽的幼苗。
“别怕。”她抬手指向他怀中的法则碎片，“它认你为主，我便不会害你。”
沈辰的银针缓缓垂落。
他注意到女子颈侧有道半透明的晶痕，从锁骨蔓延至耳后，与阿卡洛斯虚影里的纳米晶体结构如出一辙。
“你是……”
“秘境守护者，青璃。”她轻轻抚过颈侧的晶痕，“或者说，实验体07。三百年前被旧神种下的‘种子’，和你一样。”
沈辰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想起在藏书阁翻到的古籍残卷，那些被涂抹的“神造之种”传说，此刻全在青璃的话里苏醒。
“他们？阿卡洛斯说的‘秩序’？”
“是更古老的存在。”青璃转身走向晶壁，指尖按在某块晶体上，整面岩壁突然泛起涟漪，露出后方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沈辰熟悉的化学方程式，只是用灵纹重新书写。
“旧神是实验的执行者，我们是观察样本。他困在自己的实验里，以为操控了变量，其实……”她侧头看向沈辰，“你用变量逆命术挣脱命运锁链时，我就知道，第一颗开花的种子出现了。”
沈辰的掌心沁出薄汗。
他摸出怀里的法则碎片，残片上的星河流转得更快了，竟与青璃颈侧的晶痕产生共鸣。
“所以你现在出现……”
“帮你完成实验。”青璃指尖轻点，一块晶体从岩壁上剥落，悬浮在两人之间。
“阿卡洛斯的本源是‘晶格化的法则’，他的力量来自这些晶体的稳定结构。要瓦解他……”
“需要晶格崩解剂。”沈辰接口，眼底泛起灼热的光。
前世在实验室推导过的固溶体相图、位错理论，此刻与这几日在脑海里盘旋的ΔG公式疯狂碰撞。
他摸出随身携带的石墨笔，在晶壁上快速书写：“ΔG = -k x 晶格差 x 温度梯度。当吉布斯自由能变负，晶体结构就会自发崩解。”
青璃的琉璃色眼睛亮了：“你需要熵增循环阵模拟反应条件。”她指向晶壁后方的刻痕，“这里有旧神留下的阵法基盘，我可以激活它。”
沈辰的手指在方程式上微微发抖。
他想起被退婚那日跪在宗门前的屈辱，想起外门大比时被人用灵力压得抬不起头的窒息，想起阿卡洛斯的锁链擦过左肩时的灼痛——所有被当作“废柴”的日子，此刻都化作笔下的符号，要在这地宫里掀翻所谓的“秩序”。
“开始吧。”他深吸一口气，将法则碎片按在阵法核心。
青璃的指尖泛起淡青色灵光，沿着刻痕游走，每过一处，晶体便泛起更明亮的光。
地宫里的共鸣声突然拔高，像无数根琴弦被同时拨动。
“阿卡洛斯来了。”青璃突然抬头。
沈辰也听见了。
那是晶体网络被撕扯的尖啸，比之前更剧烈，更愤怒。
他望着头顶逐渐凝结的金色锁链，反而笑了：“来得正好。”他抄起预先准备的铯晶与钫粉，按照刚推演的配比撒向阵眼——这是他改良的“晶格共振陷阱”，用活泼金属的剧烈反应打破晶体的稳定。
阿卡洛斯的虚影穿透晶顶时，整个地宫都在震颤。
他的光雾里裹着更多纳米晶体，每一粒都泛着危险的猩红色：“你竟敢染指本源核心！”金色锁链如灵蛇般窜向沈辰的咽喉，却在触及阵法的瞬间炸成碎片——熵增循环阵启动了，晶体结构里的能量开始无序流动，连锁链都被扯得扭曲变形。
“青璃！催化共振阵！”沈辰大喝。
青璃的手掌按在另一处阵眼，颈侧的晶痕泛起刺目的光，她体内的晶体结构竟在与地宫的晶体共鸣。
沈辰能看见崩解剂的能量顺着共鸣波扩散，所过之处，阿卡洛斯的晶体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
“这不可能……”阿卡洛斯的声音首次出现裂痕。
他的虚影开始模糊，原本凝实的晶体网络像被投入沸水的糖块，簌簌掉落。
沈辰趁机将最后一味材料——从法则碎片上剥离的星芒——抛入阵眼。
地宫里响起玻璃碎裂的脆响。
阿卡洛斯的虚影剧烈震荡，那些原本规律排列的纳米晶体突然开始无序堆积，位错、晶界、空位像病毒般扩散。
他的光雾里渗出幽蓝色的血（？灵液？），声音带着惊恐的尖锐：“你……竟敢……瓦解我？”
“你不是神。”沈辰抹掉嘴角的血——刚才的共振反震让他内脏翻涌，但他笑得更肆意，“你是失败的造物，困在自己的实验里不肯醒来的可怜虫。”
阿卡洛斯的虚影开始崩溃。
那些纳米晶体先是聚成旋涡，接着像被无形的手揉碎，化作点点星光消散。
沈辰却在此时拽住青璃的手腕：“走！遗迹要塌了！”
地宫顶部的晶体开始成片坠落。
沈辰能感觉到脚下的岩脉在断裂，本源核心的崩解正在引发连锁反应。
他拉着青璃冲向来时的地缝，身后传来阿卡洛斯最后的嘶吼：“若你毁灭我……谁来维系法则？”
地缝外的天光近在咫尺时，沈辰回头望了一眼。
最后一道晶壁在他眼前炸裂，碎片中仿佛有什么更古老的存在一闪而过——是比阿卡洛斯更庞大的晶体网络，是被层层封印的“秩序”真相。
“总会有新的法则。”他低喃，拉着青璃钻出地缝。
身后传来轰然巨响。
沈辰望着漫天飞舞的晶尘，摸了摸怀里不再发烫的法则碎片——现在，它的星河流转得更温柔了，像在期待什么。
青璃擦了擦嘴角的血，看向他：“接下来？”
沈辰望着逐渐消散的晶尘，眼底映着未熄的光：“去看看，被旧神封印的，到底是什么。”
远处，天火峰的方向突然闪过一道金光——是织命者的锁链。
但这一次，沈辰没有躲避。
他对着锁链扬起下巴，笑容里带着从未有过的锋利：“来啊。这次，我不等你们锁我。”
地宫里最后的晶体碎片坠入黑暗，发出悠长的回响，像某种旧时代的挽歌，又像新时代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