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辰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阿卡洛斯本源晶体崩解的轰鸣还在天地间回荡,他脚下的岩石正顺着裂隙渗出幽蓝的法则流,像极了前世实验室里失控的离子流——只不过这一次,失控的是整个玄天大陆的灵气。
灵脉在抖。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风卷着晶尘掠过脖颈,那些曾被旧神法则禁锢的灵气此刻如脱缰野马,撞得他灵海泛起涟漪。
三天前还被压制得只能勉强运转的方程式筑基法,此刻竟自发在丹田勾勒出完整的置换反应链,连最晦涩的配位键节点都亮得刺眼。
枷锁碎了。玄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位曾被玄冥宗追杀的女修此刻褪去了伪装的怯懦,指尖凝着一团幽绿鬼火——那是她操控阴属性灵气的标志。
她盯着沈辰腰间不再震动的法则钥匙,喉结动了动,我在旧神遗迹里见过类似的场景。
三百年前,上一任实验体突破法则屏障时,天地灵气也是这样......发疯似的自由。
沈辰没接话。
他闭上眼睛,意识顺着灵海往下沉。
那里悬浮着一颗菱形晶体,是他用多元自我结晶凝练的意识核心。
从前每次触及命运之眼的注视,晶体表面都会浮现细密的金纹,像被高维视线刻下的坐标。
此刻他却只摸到一片冰凉的平滑——金纹没了。
他们走了?他睁开眼时,眼底还残留着意识海翻涌的星芒。
青璃不知何时站到了他左侧。
这位总穿着月白衫子的秘境守护者,此刻发间的青玉簪正泛着微光,那是她动用法则之力的征兆。
她抬手,指尖轻轻点在沈辰眉心,不是走了。她的声音像浸了晨露的琴弦,是你......不再是他们能轻易观测的变量了。
沈辰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想起三日前在阿卡洛斯核心晶阵里,当他用晶格崩解剂引爆最后一块本源晶体时,那道穿透云层的目光曾像烧红的铁钎,直接戳进他的灵海。
可现在——他抬头望向天际,薄云已经散了,只余下几缕残阳在云层里洇开,像被揉皱的血帕。
看这个。玄璃突然上前一步,指尖在储物戒上划出一道青光。
一片泛黄的兽皮残页飘落在三人中间,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血渍。
沈辰一眼认出那是旧神遗迹最深处的实验日志——他曾在晶墙里见过类似的纹路,当时被阿卡洛斯的法则之力隔绝,此刻却清晰得能数清每个字符。
变量路径已发生不可控偏移。玄璃的声音在发颤,她的指尖扫过残页第二行,建议终止实验并回收关键个体。
回收。沈辰重复这两个字,喉间泛起铁锈味。
他想起前世实验室里被标记为危险样本的放射性物质,想起导师用铅盒将其封存时说的回收处理。
原来在那些高维存在眼里,他们这些所谓的实验体,不过是会失控的危险品。
关键个体......是我?他望着玄璃,后者的瞳孔正随着残页上的字符明灭。
女修没有回答,只是将残页翻到背面——那里用血字写着一行歪扭的小字:第79号变量突破观测阈值,坐标锁定失败。
沈辰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忽然想起刚穿越时被未婚妻当众退婚的场景,想起自己跪在演武场时,那些修士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只跳梁小丑。
原来从那时起,他就被当成了,被高维存在用命运之眼观测着,看他如何在既定路径里挣扎、崩溃或崛起。
所以他们现在要回收。青璃的手搭上沈辰肩膀。
她的掌心带着秘境特有的清凉,像一帖安抚剂,但实验场的法则锁链断了,他们的回收程序......卡壳了。
沈辰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那里还留着崩解剂灼烧的痕迹,深紫色的纹路顺着血管爬到手背,那是阿卡洛斯本源能量与他灵力融合的印记。
他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既然他们要回收,那我就先把自己从列表里删了。
他闭目盘膝坐下,灵海深处的多元自我结晶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
前世的化学公式、修真界的法则图谱、实验日志的残页内容,此刻在他意识里疯狂交织。
当ΔG = -k x 路径偏移 x 意识熵这个公式浮现在脑海时,他的灵海突然掀起惊涛——那是他用变量逆命术与崩解剂残余能量构建的自我路径干扰场。
玄璃倒吸一口凉气。
她看见沈辰周身浮起无数金色符号,那是只有高阶符师才能绘制的干扰符,此刻却像被风吹散的纸片,自发在他身周组成复杂的阵法。
青璃的青玉簪突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她望着沈辰额角渗出的血珠,指尖凝聚起一团治愈灵光,却在触及他身体时被弹开——干扰场连善意的灵力都隔绝了。
成了吗?玄璃攥紧袖口。
她能感觉到天地间的法则之力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原本清晰的命运线(修士用来推算运势的灵能轨迹)此刻在沈辰身周扭曲成乱麻,像被顽童揉皱的绢帛。
沈辰睁开眼时,眼底的星芒淡了些。
他抬手抹掉嘴角的血,声音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他们的观测网......破了个洞。
青璃望着他,忽然笑了。
她的笑容像秘境里千年不化的雪,带着几分释然:我等了三百年,终于等到一个不肯当种子的变量。
种子?沈辰挑眉。
实验场的每个变量,都是他们用来培育法则果实的种子。玄璃将实验日志残页收进储物戒,她的指尖终于不再颤抖,但你不一样。
你让法则锁链崩解,让命运之眼闭合......她望向沈辰身后翻涌的灵气,你是破局者。
沈辰转身,目光扫过青璃和玄璃。
风掀起他的衣摆,将他腰间的玉瓶吹得轻响——那里面还剩半瓶崩解剂,是他对抗高维的最后底牌。从今天起,他的声音很低,却像钢钉钉进岩石,我们不是被观测的变量,不是待回收的样本......他指向天际,那里命运之眼闭合的位置,正缓缓裂开一道细缝,我们是......
破局者。
话音未落,那道裂缝突然剧烈震颤。
沈辰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见裂缝深处有一道模糊的身影,裹在层层叠叠的法则光茧里,看不清面容,却能清晰感知到那道视线。
那是......在看他。
更远处,天火峰方向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沈辰知道,那是旧神陨落引发的法则封印松动的前兆。
但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锁在那道裂缝上,锁在那道抬起的手指上——那根手指,正缓缓指向他的方向。
新的麻烦。玄璃低声道。
青璃将碎裂的青玉簪收入袖中,目光却始终落在沈辰身上:但至少......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这次是我们主动迎上去。
沈辰望着那道裂缝,将法则碎片重新贴在胸口。
碎片上的星芒轻轻跳动,像在回应他的心跳。
他知道,命运之眼的闭合不过是个开始,当法则封印松动的浪潮席卷而来时——
他会站在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