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辰手指还在颤抖。
那道公式刻入阵眼的瞬间,空气像是被无形之手攥紧又松开,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
五芒星阵中的五行灵脉不再僵持,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归金,循环流转,竟如呼吸般有了节奏。
灰白色的法则薄膜在阵法上空震颤,仿佛撞上了一层看不见的涟漪,原本凝滞三息的时间流速,竟开始微微波动——像是冰层下悄然涌动的暗河。
“有效……”秦九霄死死盯着监测玉碟,声音发紧,“残骸共振频率正在被同化!不是对抗,是……吸收?”
没有人回答他。
沈辰跪在阵心,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识海中,【熵变呼吸律】的数学模型像是一根绷到极限的弦,随时会断裂。
织命者那一指,不只是压制了他的火种,更是直接篡改了他对“变化”的感知——在他的意识里,连微分符号都开始扭曲,仿佛宇宙本身拒绝被计算。
可他不能停。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开,神志为之一清。
左手撑地,右手颤抖着抓起另一枚空白玉简,疾书下一组参数:k=0.87,q=ΔGxη,λ=1\/t。
这些不是凭空而来,而是三个月前他在催化塔底层记录的七次熵爆数据拟合结果——那时他还以为只是在优化反应效率,没想到今日竟成了对抗天律的武器。
“李长老!”他嘶声喊道,“调火行脉速至极限,我要借‘焚心劫’的热流冲开阻尼!”
李玄机没有犹豫。
这位沉默寡言的隐世长老双掌深陷岩层,五指如钩,勾动地下灵脉。
刹那间,地火翻涌,一道赤红光柱自南方阵眼冲天而起,宛如熔岩喷发。
热浪席卷之下,阵法节奏陡然加快,五行轮转近乎失控,却在即将崩解的临界点被沈辰的方程精准拉回——那道【dE\/dt = ?·(k?t) + q - λE】,此刻成了维系平衡的唯一锚点。
织命者终于动容。
他立于虚空,法则长袍猎猎作响,眼中燃烧的真理之火第一次出现了波动。
“你们……在用耗散结构对抗永恒?”他的声音不再平静,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怒意,“凡人竟敢以不稳定之序,冒充天道?”
“不是冒充。”沈辰抬起头,嘴角溢血,眼中却燃着比火焰更亮的东西,“是重构。”
话音未落,整座阵法猛然一震。
灰白薄膜轰然凹陷,如同被无形巨口咬住。
那些被织命者埋下的“因果预埋”法则,本应无声无息冻结一切变革可能,此刻却被阵法转化成了内部热源——禁锢之力越强,反哺的能量越多。
五芒星阵发光起来,不再是五行灵光,而是一种近乎金属冷光的银蓝,像是某种精密仪器正在超频运转。
青璃蜷缩在角落,双手死死捂住耳朵。
母网在她识海中疯狂预警:【高维入侵路径未切断!
它在顺着协议反向溯源!】她猛地抬头,望向沈辰,“先生……它要找到‘源火’了!”
沈辰心头一沉。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
“源火”不是比喻,而是藏在他胸骨深处的那块星核遗骸——来自上一个宇宙纪元的残烬,也是他能推导出熵流公式的真实火种。
若被织命者锁定,不只是他会被抹除,整个天工阁的科学修仙体系都将被视为“异律”,遭到彻底清洗。
“秦九霄!”他厉喝,“带青璃退到催化塔底层,启动‘信息迷雾’协议!李长老,给我三息——只要三息!”
李玄机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
他以身为引,硬生生将地火灵脉提升至断裂边缘。
阵法嗡鸣如雷,空间都在扭曲。
沈辰闭上眼。
识海中,那道断裂的【熵变呼吸律】模型,在剧痛中竟自行重组——不是恢复原状,而是进化。
他看见了公式背后的东西:不是能量,不是物质,而是变化本身的律动。
就像化学反应中的活化能,真正的力量,从来不在平衡之中,而在跨越阈值的那一个瞬间。
他睁开眼,右手在虚空一划。
一道全新的方程浮现,未用玉简,未借阵法,纯粹由灵力与意志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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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要绝对静止?”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像在对话宇宙,“可热力学说……熵增才是终极法则。”
下一瞬,五芒星阵爆发出刺目强光。
织命者的法则薄膜,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沈辰的冷笑在风中碎成冰屑。
他五指猛然扣入胸膛,三道由自身灵力凝成的封印接连崩裂,像是撕开血肉的锁链被强行扯断。
剧痛如雷霆贯穿神魂,但他眼神未颤——那藏于肋骨之间的星核遗骸,终于暴露在天地之间。
它不过拇指大小,通体漆黑如渊,表面却流转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光纹,仿佛一颗被压缩到极致的宇宙残骸,正缓缓搏动,如同远古巨兽的心脏。
“你说变化是罪?”沈辰声音低哑,却带着金属般的冷硬,“可没有变化,连你所谓的‘永恒’都不会诞生。”
他抬手,将星核高举过顶。
刹那间,天地灵机疯狂涌动,不是被召唤,而是被吸引——七枚悬浮玉简自阵法残迹中飞出,环绕成环,每一片都刻写着不同参数:e为辐射率,σ是斯特藩 - 玻尔兹曼常数,A为表面积,t与t?分别为系统与环境温度……这些冰冷的符号,在灵力灌注下竟泛起幽蓝辉光,宛如星辰排列成轨。
【p = eσA(t? - t??)】——黑体辐射功率公式,在此化作逆向能量捕获之阵。
戴森初环,成!
织命者瞳孔骤缩。
他本欲再施法则,冻结这片空间,可就在法诀出口的瞬间,一股诡异吸力自环体传来。
他释放出的“秩序之律”,那灰白如霜的法则丝线,竟未消散于虚空,反而被玉简层层捕获、转化——灵力波动被解析为热差,热差驱动熵增反应,反哺回戴森环本身!
他的每一次出手,都在为敌人添柴加薪!
“荒谬!”他怒极反笑,声震九霄,“窃取天律之力,你也配谈掌控?”
可话音未落,他便察觉不对。
体内灵力运转竟出现滞涩,仿佛有无形之手在抽取他的本源。
他引以为傲的“静止法则”,此刻竟成了最高效的能量源——越是强调稳定、压制变化,其与周围环境的“温差”越大,戴森环的转化效率反而飙升!
“你错了。”沈辰立于环心,衣袍猎猎,眼中映着七玉简轮转的冷光,“我不是窃取……是回收浪费的能量。你用法则封锁变化,可变化从不消失,只会转移。而我——”他指尖轻点核心玉简,“只是把你们丢弃的‘废热’,点燃成火。”
话音落下,戴森环骤然加速旋转,银蓝光芒凝聚成螺旋能流,直贯沈辰识海。
【熵变呼吸律】在高维能量冲刷下轰然重构,断裂的数学结构自我修复,甚至向上延展,触及某种更深的规律——原来宇宙并非以“秩序”为终,而是以“信息扩散”为宿命。
织命者脸色第一次变了。
他猛然抬手,欲撕裂空间遁走。
可就在此时,大地轰鸣,李玄机双膝跪地,十指深陷岩层,舌尖血雾喷洒阵眼:“五行镇压诀·归墟引!”
五芒星阵残存之力轰然复苏,金木水火土五行锁链破土而出,缠绕升腾,直锁织命者命门。
他怒吼挣扎,法则翻涌如潮,却见沈辰眸光一闪,右手凌空疾书:
【∮L·dA = Λ\/ξ?】
最后一段方程,刻入戴森环核心。
刹那——
闭环自洽。
所有被捕获的法则之力,不再外泄,反而在环内循环叠加,形成无限递归的反馈回路。
织命者释放的每一丝力量,都被折叠、逆转,最终沿着因果原路返回自身。
他的法则,成了绞杀自己的绳索。
“不……不可能!”他低头,只见胸口裂开一道细痕,那不是皮肉之伤,而是由方程式构成的光痕,正一寸寸将他的存在从“秩序”中剥离。
而在那裂缝深处,沈辰仿佛窥见了一瞬——
一只巨大之眼,横亘于破碎维度之后,冷漠、古老,俯视人间。
战场骤寂。
风停,光敛,七玉简缓缓坠落,化作尘埃。
唯有地上一块泛着幽蓝微光的碎片,静静躺在焦土之上,表面纹路如律法铭文,又似电路蚀刻,隐隐发出极低频的震鸣,仿佛……仍在接收某种来自高维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