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洛并未在黑风山脉外围的乱石堆中久留。签到获得《北俱芦洲常见矿物灵草录》所带来的信息冲击,让他心潮澎湃,但也让他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自身处境的微妙。知识是力量,但唯有将知识转化为行动,力量才能真正彰显。他需要实践,需要验证,更需要利用这份新得的“地图”,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土地上,掘取第一桶真正属于自己的资源。
他小心翼翼地离开乱石堆,身形如同融入阴影的流水,沿着山脉外围起伏的丘陵地带移动。脑海中,《矿录》中关于黑风山脉外围可能存在的几种低阶资源信息不断闪过。“铁脊草”,性坚韧,多生于向阳山坡的岩石缝隙,根系能汲取微弱金石之气;“黑铁石”,常见于浅层地表或溪流河床,质地坚硬但脆,易于开采初炼;“腐骨花”,喜阴湿,常伴生于妖兽骸骨堆积之地,花瓣艳丽却有剧毒……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筛子,扫过途经的每一片岩壁、每一处沟壑、每一片稀疏的怪木林。破妄金瞳(残)的效果被激发到极致,配合着元婴修士远超常人的敏锐感知,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与《矿录》描述相符的能量波动或形态特征。
然而,北俱芦洲的贫瘠与危险,再次给了他一个下马威。数个时辰的搜寻,他确实发现了几处疑似“铁脊草”的植株,但无一例外,都已枯萎或被啃食殆尽,只剩下残根断茎。一些看起来像是“黑铁石”的黑色石块,要么杂质极多,毫无灵气,要么早已被开采过的痕迹,只留下浅坑。显然,在这黑风妖王统治的核心区域外围,即便是最低等的资源,也早已被其麾下的小妖或本地生物反复搜刮过无数遍,想要找到有价值的、未被发现的“漏网之鱼”,难度极大。
“看来,靠近大势力统治区,资源被搜刮得也最干净。”河洛心中暗忖,并未气馁。这在他的预料之中。他调整策略,不再执着于寻找那些显眼的、可能早已被标记的资源点,而是将注意力转向那些更隐蔽、更不易被察觉的地方,比如——陡峭的崖壁中段人迹罕至的洞穴,或者被茂密(尽管是扭曲的)植被完全覆盖的山坳。
又向前探索了数十里,地势逐渐变得险峻,怪石嶙峋,荆棘丛生。就在他绕过一块如同巨兽獠牙般突起的山岩时,目光骤然一凝。
在前方不远处的山脚,一片浓密的、颜色暗紫带刺的藤蔓植物,如同厚重的帘幕,几乎完全覆盖了一个数丈高的天然岩洞入口。若非河洛神识敏锐,察觉到那藤蔓后方传来的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消散殆尽的残余妖气,以及洞口边缘几处不太自然的、仿佛被利爪劈砍过的岩石断口,很容易就会忽略过去。
他立刻停下脚步,将身形隐匿在一块巨岩之后,全力收敛气息,仔细观察。
那残余的妖气非常淡薄,带着一种混乱和衰败的意味,显然其主人离开(或死亡)已有不短的时间。洞口处的藤蔓有部分新生的嫩芽,但也有些老藤呈现枯死状态,说明这个洞口被掩盖了不短时间,但并非完全无人(妖)问津。那些岩石上的爪痕,深浅不一,边缘粗糙,不像是精心开凿,更像是激烈打斗留下的痕迹。
“一个废弃的妖洞?”河洛心中一动。根据《矿录》中的零星提及和一些常识,妖族通常喜欢占据天然洞穴作为巢穴。一个被废弃的洞穴,往往意味着原主人遭遇了不测,或者被迫迁徙。而这种地方,有时会留下一些原主人来不及带走、或者认为价值不高而舍弃的物品。对于一穷二白的河洛来说,任何一点可能的收获都值得探索。
他没有贸然上前,而是耐心地潜伏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神识如同无形的触须,一遍遍扫描着洞口周围以及可能连通的山体内部。确认没有活物气息,也没有明显的阵法或陷阱波动后,他才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到洞口附近。
他并没有直接拨开藤蔓,而是运转法力,施展了一个得自花果山签到、较为生疏的土遁小术,身形缓缓沉入地面,从洞口侧下方的岩层中,小心翼翼地遁入。这样可以最大程度避免触动可能存在的、极其隐蔽的预警禁制,或者惊动可能以洞口藤蔓为巢的小型毒虫。
片刻后,河洛从洞内一侧的岩壁中悄然浮现。
洞内空间比他预想的要宽敞许多,约有十数丈见方,高也有三四丈。光线极其昏暗,只有几缕微光从藤蔓缝隙和头顶几处天然的通风孔洞中透入,勉强勾勒出洞内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尘土、腐朽兽皮和淡淡腥臊的气味,并不好闻。
借着微弱的光线,河洛目光扫过全场。洞内一片狼藉,随处可见破碎的、不知名兽类的骨骼,一些早已失去光泽、破烂不堪的皮毛散落在地上,上面甚至凝结着暗黑色的污渍。角落里堆着一些干草,但已经发霉变质。整个洞穴给人一种仓促离去或遭遇洗劫的感觉。
他缓步前行,脚步轻得没有发出丝毫声音。破妄金瞳在昏暗的环境中发挥着作用,让他能看清更多细节。在一些骨骼碎片中,他发现了些许黯淡的、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晶石碎片,捡起感知了一下,其中蕴含极其微弱的土系妖力。
“低劣的黑曜石碎渣……”河洛根据《矿录》描述,立刻辨认出来。这种品质的黑曜石,价值极低,恐怕连黑风妖王麾下最底层的小妖都看不上,被遗弃在这里合情合理。但他还是将这些碎渣收了起来,蚊子腿也是肉,或许日后炼制最低级的阵旗或符箓能用上。
他继续探索,在洞穴最深处,发现了一面相对平整的岩壁。而吸引他目光的,是岩壁上那些用某种暗红色颜料(或许是混合了妖兽血液和矿物粉末)涂抹出的、已经有些模糊斑驳的壁画!
河洛走近,仔细观瞧。壁画的内容颇为原始粗犷,但依稀可辨。其中一幅,描绘着一群形态各异的妖族,正围着一个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祭坛跪拜,祭坛上似乎摆放着某种牺牲(形状模糊,似兽似人)。另一幅,则画着妖族狩猎的场景,他们手持简陋的骨矛石斧,正在围攻一头体型庞大的、长着獠牙的巨兽。还有一幅,画面更加抽象,似乎描绘的是星辰或者某种神秘的符号,透着一股古老蛮荒的气息。
“祭祀、狩猎、还有对未知的崇拜……”河洛默默解读着这些壁画传递的信息。这些壁画虽然简单,却直观地反映了此地妖族的社会结构、生存方式和精神世界的一部分。他们并非完全蒙昧无知,有着原始的信仰和集体活动。这与他在花果山接触到的、更多依赖本能和简单弱肉强食法则的水族小妖,在文明程度上似乎略有不同,或者说,此地的妖族更倾向于一种部落式的、带有原始宗教色彩的聚集形态。
“看来,北俱芦洲的妖族生态,比花果山要复杂一些。”河洛心中记下了这个观察。了解对手(或潜在的合作者)的文化和习性,同样是生存的重要一环。
将整个洞穴彻底检查一遍,确认除了那些壁画和垃圾外,再无其他有价值之物后,河洛并未感到失望。这次探索,收获虽不丰厚,但意义重大。他验证了《矿录》知识的实用性(辨认黑曜石碎渣),获得了对本地妖族文化的初步印象,最重要的是,找到了一个相对隐蔽、且近期无主的临时落脚点。
这个废弃妖洞,位置偏僻,入口隐蔽,内部空间尚可,而且残留的原主人妖气几乎散尽,不容易引来基于气息的追踪。对于需要一处安全所在来消化近期收获、并规划下一步行动的河洛来说,此处再合适不过。
他走到洞口内侧,再次仔细检查,确认没有隐患后,动手将一些散落的石块搬到洞口内侧,构筑了一个简单的、从外部不易察觉的障碍,既能进一步遮蔽视线,也能在遭遇突发情况时略微阻挡一下。随后,他又在洞内几个关键位置,如洞口内侧、通风孔下方,布下了几个最为简易的、几乎不散发灵力波动的预警小禁制。这些禁制功能单一,只能在他修炼或休息时,若有外力闯入洞内,会给他一个极短暂的反应时间,但胜在隐蔽,不易被察觉。
做完这一切,河洛才在洞穴最深处、一处相对干燥且背靠岩壁的角落坐了下来。他并没有立刻开始修炼,而是先取出几块下品灵石,在身边布置了一个小型的聚灵阵(效果甚微,但聊胜于无),然后才缓缓闭上双眼,一方面调息恢复连日奔波的些许疲惫,另一方面,开始在心中仔细梳理从进入北俱芦洲到现在的所有经历、收获和情报。
赤目豺狼的凶悍,秃鹫怪的空中威胁,黑风妖王巡山队的出现与剿杀令,还有这废弃妖洞揭示的本地妖族生态……一桩桩,一件件,都在他脑海中浮现、分析、整合。未来的路,该如何走,似乎在这昏暗的洞窟中,渐渐有了一丝模糊的轮廓。
至少,他暂时有了一个可以喘息的“家”。尽管这个家,简陋而危险,但终究是他在北俱芦洲迈出的、立足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