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荧凝视着林枫,幽蓝色的眼眸中倒映着古墟深处那座黑色祭坛,她的长发在法则风暴中狂舞,声音却异常平静。
“你知道……这座古墟为何被称为‘葬圣’吗?”
林枫缓缓起身,胸口的圣骨残片仍在散发着暗紫色的混沌魔光,与七十二魔神骸骨产生共鸣。
他的气息虽然萎靡,但眼中的黑红色道纹却愈发深邃。
“因为这里埋葬着七十二尊混沌魔神。”林枫沉声道,“他们生前皆是圣境存在。”
“不止。”
幽荧摇了摇头,她的声音在古墟中回荡,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
“这里埋葬的,是七十二尊被‘收割’的圣境。”
林枫瞳孔微缩:“收割?”
“对,收割。”
幽荧抬起手,指向古墟最深处那座黑色祭坛。
“十万年前,有一位存在——我们都称他为‘墟主’——他行走于诸天万界,猎杀混沌魔神,将他们拖入此界,埋葬于此。”
“但他并非为了杀戮而杀戮。”
“他是为了……炼制一件东西。”
林枫的目光落在黑色祭坛上,隐约看到祭坛表面镌刻着密密麻麻的暗金色符文,那些符文扭曲蠕动,像是在呼吸。
“炼制什么?”
幽荧沉默片刻,缓缓道:“一种能承载‘永恒’的容器。”
“墟主认为,圣境虽然执掌大道,永恒不灭,但仍受限于天道轮回。他要炼制一具能完全超脱,真正不朽的……圣躯。”
林枫心中一震。
用七十二尊混沌魔神的尸骸,炼制一具圣躯?
这是何等疯狂!
“所以,这七十二魔神骸骨……”
“对,他们是原材料。”幽荧的声音冰冷,“墟主用了三万年,逐一猎杀七十二尊混沌魔神,将他们的尸骸拖入此界,以葬土滋养,以古墟大阵炼化。”
“他在等。”
“等这些魔神尸骸中的混沌本源彻底融合,等他们的圣道法则彼此交织,等那具‘永恒圣躯’自然孕育而出。”
林枫忽然明白了。
“但墟主失败了?”
幽荧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不,他成功了。”
“但也因此……引来了天罚。”
她抬头望向古墟上空那片灰蒙蒙的虚无,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十万年前那一幕。
“那具‘永恒圣躯’孕育成功的那一刻,天道震怒。因为那具圣躯……能真正超脱天道,不再受任何规则束缚。”
“于是,诸圣降临。”
“天命道祖、佛祖、剑祖、冥鸦、寂灭天尊……星海所有圣境存在,联手围杀墟主。”
林枫呼吸急促起来:“十万年前那场‘诸圣陨落’……”
“是围杀墟主之战。”幽荧接道,“但那一战的结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墟主以一己之力,对抗七尊圣境,竟不落下风。”
“最后,他祭出了那具刚刚孕育出的‘永恒圣躯’,强行吞噬了三尊圣境的本源。”
林枫倒吸一口冷气。
一尊圣境吞噬三尊圣境?
这是何等恐怖!
“但就在墟主要彻底炼化那三尊圣境时……”幽荧的声音低沉下来,“寂灭天尊……背叛了。”
林枫猛地抬头。
“寂灭天尊是墟主的弟子。”幽荧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墟主传授他寂灭大道,视他为衣钵传人。但在最关键的时刻,寂灭天尊从背后偷袭,以寂灭天经的至高禁术——‘永寂之殇’,重创了墟主的真灵。”
“墟主重伤之下,那具‘永恒圣躯’失控,开始无差别吞噬一切。”
“包括墟主自己。”
“最终,墟主真灵崩灭,永恒圣躯解体,化作七十二道混沌魔光,回归到七十二魔神尸骸之中。”
“而参与围杀的诸圣,也死伤惨重。”
“剑祖肉身崩碎,只剩一缕残魂逃回九天剑阁。”
“佛祖金身被毁,跌落圣境,至今仍在涅盘。”
“冥鸦被永恒圣躯吞噬了一半本源,从此堕入邪道,创立幽冥鬼府。”
“只有天命道祖……他吞噬了墟主陨落后散逸的部分天道权柄,从此自称‘天道化身’,执掌星海秩序。”
幽荧看向林枫,眼中闪烁着幽蓝的光。
“而寂灭天尊,他夺取了墟主的部分传承,以及……那具永恒圣躯的一块核心残片。”
林枫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胸口。
那块圣骨残片,正在微微发烫。
“那是……永恒圣躯的残片?”
“对。”幽荧点头,“所以它能激活古墟大阵,所以它能与七十二魔神骸骨共鸣。因为它本就是这些魔神骸骨的本源凝聚。”
林枫沉默了。
十万年前的真相,竟然如此残酷。
墟主为炼制永恒圣躯,猎杀七十二魔神,最终却被弟子背叛,引来诸圣围杀。
而活下来的圣境,也各怀鬼胎。
天命道祖窃取天道权柄,佛祖涅盘重修,冥鸦堕入邪道,寂灭天尊……他后来又是如何陨落的?
“寂灭天尊是怎么死的?”林枫问道。
幽荧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他以为背叛墟主,就能独占永恒圣躯的秘密。但他错了。”
“墟主临死前,在他真灵中种下了‘永恒诅咒’。”
“那是墟主以自身陨落为代价施展的禁术——但凡修炼寂灭大道者,终将被大道反噬,真灵永寂。”
“所以十万年来,所有修炼寂灭大道的修士,无一例外,全都走火入魔,真灵崩灭而亡。”
“直到……你的出现。”
幽荧深深地看着林枫。
“你是十万年来,第一个修炼寂灭大道,却没有被诅咒反噬的人。”
林枫心中一凛。
为什么?
是因为他融合了混沌大道,形成了混沌寂灭之道?
还是因为……他本身就与众不同?
“墟主的诅咒,为何对我无效?”林枫沉声问道。
幽荧摇头:“我不知道。也许是你体质特殊,也许是你气运逆天,也许……”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幽深。
“也许你根本不是‘修炼’寂灭大道,而是……在‘复苏’它。”
林枫皱眉:“什么意思?”
“寂灭天尊死后,寂灭大道本该消散。”幽荧缓缓道,“但它没有。它一直在等待,等待一个能承载它的人。”
“而你,就是那个被选中的人。”
“你不是在修炼寂灭大道,你是在……继承它。”
林枫脑中轰鸣。
继承?
难道寂灭天尊陨落后,他的大道并未消散,而是在诸天万界中游荡,寻找新的载体?
而他,就是那个载体?
“所以我能融合混沌大道,形成混沌寂灭之道……”林枫喃喃道,“不是因为我的悟性高,而是因为……寂灭大道本身就渴望融合?”
“对。”幽荧点头,“墟主当年猎杀混沌魔神,就是在研究混沌与寂灭的融合。寂灭天尊背叛后,夺走了墟主的研究成果,但始终无法真正融合两种大道。”
“但你做到了。”
“因为你不是在‘修炼’,你是在‘复苏’墟主未完成的道。”
林枫握紧了拳头。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被卷入了十万年前的阴谋之中?
他的每一步,都是在沿着墟主和寂灭天尊走过的路前行?
“那这座古墟……”林枫看向黑色祭坛,“墟主死后,为何还存在?”
幽荧脸上露出一丝悲哀。
“因为墟主临死前,用最后的力量封印了古墟,将我留在这里,成为守墓人。”
“他在等。”
“等一个能继承他遗志的人出现。”
“等一个……能完成永恒圣躯炼制的人。”
林枫猛地抬头:“你要我炼制永恒圣躯?”
幽荧缓缓摇头:“不,我要你……吞噬它。”
她指向黑色祭坛。
“那具永恒圣躯虽然解体,但它的核心仍在祭坛之下沉眠。”
“十万年来,它吸收了七十二魔神骸骨的混沌本源,已经重新孕育成型。”
“但它缺少一道‘魂’。”
“一道能承载永恒,超脱天道的……圣魂。”
幽荧的目光落在林枫胸口的圣骨残片上。
“你融合了永恒圣躯的残片,你的神魂已经与它产生了共鸣。”
“只要你踏入祭坛,以神魂为引,就能……吞噬那具永恒圣躯,将它化为己用。”
林枫心脏狂跳。
吞噬一具能承载永恒的圣躯?
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将直接获得圣境肉身,甚至……触摸到圣境之上的门槛!
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代价是什么?”林枫冷冷问道。
幽荧笑了,笑容中带着一丝疯狂。
“代价是……你要承受墟主当年承受的一切。”
“天道震怒,诸圣围杀,举世皆敌。”
“你要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星海的秩序。”
“你要走一条……逆天之路。”
林枫沉默了。
逆天之路?
他走的,不一直都是逆天之路吗?
从被瑶光圣地追杀,到被天命道宫通缉,到如今举世皆敌。
他何曾怕过?
但这一次不同。
这一次,他要对抗的,是整个天道秩序。
是那个自称“天道化身”的天命道祖。
是那个涅盘重修的佛祖。
是那个堕入邪道的冥鸦。
是所有还活着的圣境存在。
“如果我拒绝呢?”林枫问道。
幽荧的笑容更冷了。
“那七十二魔神骸骨会彻底失控,古墟大阵会崩解,永恒圣躯会苏醒,无差别吞噬一切。”
“到时候,整个星海都会陷入浩劫。”
“而你,作为激活大阵的人,首当其冲,会被永恒圣躯第一个吞噬。”
林枫瞳孔骤缩。
这是……逼他选择?
要么吞噬永恒圣躯,走上逆天之路。
要么被永恒圣躯吞噬,神魂俱灭。
根本没有第三条路。
“好手段。”林枫冷笑道,“墟主临死前,还布下这样的局。”
幽荧摇头:“这不是局,这是考验。”
“墟主要选的,不是一个懦夫,而是一个敢与天争,敢与命斗的……狂徒。”
她直视林枫的眼睛。
“你敢吗?”
林枫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向古墟深处那座黑色祭坛,感受着胸口的圣骨残片与祭坛之间的共鸣。
他听到祭坛之下传来的心跳声。
那心跳沉重、缓慢、蕴含着无穷的混沌魔威。
那是永恒圣躯的心跳。
只要踏入祭坛,他就能获得这具圣躯,直接踏入圣境门槛。
但也要承受整个星海的敌意。
值吗?
林枫闭上眼。
脑海中浮现出十万年来的一幕幕。
那些修炼寂灭大道的前辈,一个个走火入魔,真灵崩灭。
那些被天命道宫追杀的修士,一个个身死道消,神魂俱灭。
那些被诸圣视为蝼蚁的生灵,一个个在秩序下苟延残喘。
凭什么?
凭什么天命道祖可以窃取天道权柄,执掌星海秩序?
凭什么佛祖可以涅盘重修,高高在上?
凭什么冥鸦可以堕入邪道,逍遥自在?
而他,就要被追杀,被围剿,被逼到绝路?
就因为他不愿意臣服?
就因为他不愿意遵守那些狗屁秩序?
林枫睁开眼。
眼中黑红色的道纹疯狂燃烧。
“我走的路,本就是逆天之路。”
“再多几个敌人,又如何?”
他一步踏出,朝着黑色祭坛走去。
幽荧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也闪过一丝悲哀。
她知道,这个年轻人一旦踏入祭坛,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他将走上一条比墟主更艰难的路。
因为他要对抗的,不仅是天命道祖,还有整个星海十万年来建立的秩序。
但那又如何?
有些人,生来就是要打破规则的。
有些人,生来就是要逆天改命的。
黑色祭坛越来越近。
林枫能感受到祭坛下传来的恐怖威压。
那是七十二尊混沌魔神的本源融合而成的威压。
那是能承载永恒的圣躯散发出的威压。
换做普通超脱境修士,恐怕早已被压得神魂崩裂。
但林枫胸口的圣骨残片在发光,为他抵消了大部分威压。
终于,他踏上了祭坛第一级台阶。
轰——!
整个古墟震动。
七十二魔神骸骨同时仰天咆哮,暗紫色的魂火疯狂燃烧。
古墟大阵再次运转,七十二道暗紫色光柱从骸骨中射出,汇聚到祭坛顶端。
祭坛表面的暗金色符文开始蠕动、组合、重组。
最终,凝聚成一道巨大的门户。
门户之后,是无尽的混沌魔光。
林枫能感受到,那具永恒圣躯,就在门户之后沉眠。
只要踏入门户,他就能吞噬它。
但就在林枫要迈步踏入门户时——
嗡——!
古墟上空,突然裂开一道金色的缝隙。
一股浩瀚、威严、至高无上的意志降临。
那意志中蕴含着无尽的天道法则,仿佛整个星海的秩序都凝聚于此。
“逆天者……当诛。”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金色缝隙中传出。
紧接着,一只遮天蔽日的金色巨手,从缝隙中探出,朝着黑色祭坛拍下!
那只金色巨手上缠绕着密密麻麻的天道锁链,每一道锁链都蕴含着一种完整的法则。
金、木、水、火、土、风、雷、光、暗、时间、空间……
三千大道,尽在其中。
这一掌,仿佛是整个天道在出手!
“天命道祖!”幽荧脸色剧变,“他果然一直在监视古墟!”
林枫抬头,看着那只遮天巨手,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冰冷的杀意。
“来得正好。”
他转身,不再走向门户,而是踏空而起,迎向那只金色巨手。
胸口的圣骨残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七十二魔神骸骨同时咆哮,七十二道暗紫色光柱汇聚到林枫身上。
他的气息在疯狂攀升。
超脱后期巅峰……
半步圣境……
圣境门槛……
“今日,我就用你的血……”
林枫的声音在古墟中回荡,带着无尽的疯狂。
“来祭奠墟主!”
他抬手,一拳轰出。
这一拳,凝聚了七十二魔神的本源,凝聚了永恒圣躯的共鸣,凝聚了他所有的疯狂与决绝。
拳出。
混沌寂灭大道显化,化作一条黑红色的巨龙,咆哮着冲向金色巨手。
轰——!!!!
拳与掌碰撞的刹那——
整个古墟,仿佛要崩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