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的准备时间转瞬即逝。
营地的白日活动已经开始,幸存者们如同工蚁般在有限的区域内忙碌着,加固围墙、照料作物、分配着少得可怜的任务。没有人再多看林薇他们一眼,但那无形的疏离和隐隐的排斥感,如同粘稠的空气,包裹着他们的帐篷。
林薇将最后一点可能用上的物资——主要是药品、水、以及那个用锡纸包裹的“腐蚀腺体”——小心地分装在几个人的背包里。她将消防斧递给王浩,自己则拿起了那把跟随她最久、斧刃已经卷曲但依旧可靠的消防短斧。青竹依旧是她的匕首,冰冷而致命。
陆衍将陆瑶的笼子再次仔细遮盖好,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图书馆的方向,然后对林薇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走吧。”林薇的声音低沉而平静,率先掀开了帐篷帘子。
阳光有些刺眼,将营地的一切都照得清晰无比,包括那些幸存者眼中或明或暗的审视。他们没有与任何人道别,径直朝着营地的西侧边缘走去。那里靠近旧体育馆,也是青竹侦察到的、距离图书馆西侧走廊缺口最近的位置。
营地的围墙在这里并非铁板一块,为了利用地形,部分区域是借助原有的校园栅栏和堆积的杂物加固的。找到一个巡逻视线的死角,青竹如同没有重量般,几个轻盈的借力,便翻过了近三米高的障碍,落在外面。她仔细确认了周围安全后,发出一个轻微的唿哨。
林薇、王浩和抬着陆瑶笼子的陆衍,也依次在青竹的接应下,小心翼翼地翻越了过去。双脚重新踏在营地之外的土地上,那股无形的压力似乎减轻了一些,但取而代之的,是直面图书馆这座魔窟的、更为实质性的紧张。
他们此刻位于图书馆的西侧。与正门方向相比,这里更加偏僻,杂草丛生,几棵高大的乔木投下斑驳的阴影。图书馆灰白色的墙壁上爬满了干枯的藤蔓,不少窗户破碎,像是一只只空洞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这些不速之客。
按照青竹绘制的地图和记忆,他们压低身体,借助灌木和残垣的掩护,快速向那个被标记的缺口靠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尘土、霉菌和淡淡腐臭的气味。越靠近图书馆,这种气味就越发浓重。四周静得可怕,连风声似乎都在这里停滞了。
很快,他们看到了那个缺口。那是位于图书馆西侧裙楼与主楼连接处的一段走廊,原本的玻璃幕墙和部分墙体似乎因为爆炸或撞击而坍塌,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黑洞洞的入口。碎裂的混凝土块和扭曲的金属框架堆积在洞口,如同巨兽残缺的牙齿。
青竹示意众人停下,她独自一人,如同灵狐般悄无声息地贴近洞口,侧耳倾听,鼻翼微微翕动,感受着从洞口内部逸散出的气息。
片刻,她退回,脸色比之前更加凝重。
“里面很暗。”她的声音压得极低,“气味很杂,血腥味,腐烂味,还有……一种类似野兽巢穴的腥臊气。没有听到明显动静,但感觉……有东西在深处。”
林薇的心沉了下去。未知往往比已知的危险更令人恐惧。
王浩握紧了消防斧,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来都来了,总不能掉头回去吧?”
陆衍看着那黑黢黢的洞口,脸上闪过一丝惧意,但看了一眼身旁的笼子,又迅速坚定了神色。
林薇知道没有退路。她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不祥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阵冰凉的刺痛。
“跟紧我,保持警惕。”她最终下达了指令,握紧了手中的短斧,第一个迈步,踏入了那片浓郁的黑暗之中。
洞口内部的光线骤然暗淡,仿佛一步从白昼跨入了黄昏。眼睛需要时间适应。脚下踩到的是碎石和不知名的粘稠物,发出细微的“嘎吱”声,在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
这是一条连接走廊,两侧原本应该是办公室或研究室,此刻门扇大多破损或洞开,里面黑洞洞的,如同张开的嘴巴。墙壁上布满喷溅状的、早已干涸发黑的污迹,还有一些深刻的、仿佛利爪留下的划痕。
空气几乎凝滞,那股混合型的恶臭在这里变得更加具体和浓烈。每呼吸一口,都让人胃部翻腾。
青竹如同最灵敏的雷达,走在最前面,她的脚步轻盈得如同猫科动物,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林薇紧随其后,王浩和陆衍断后,四人保持着紧密的队形,在昏暗的光线下,缓慢而警惕地向走廊深处推进。
【黄色弹幕:环境分析:空气中孢子浓度超标,长期吸入可能导致幻觉或神经系统抑制。建议:减少深呼吸,快速通过。】
黄色弹幕的提示让林薇心头一紧。她立刻用手捂住口鼻,并示意其他人照做。难怪感觉头脑有些微微发沉。
走了大约十几米,前方出现了一个丁字路口。按照周明远草图的标记,向右转应该通往主楼区域,而向左,则可能通向一些辅助功能房间,也可能……是死路。
青竹在路口停下,仔细感知着两个方向。
“右边,”她低声道,“有微弱的气流,但……也有声音,很轻微,像是……摩擦声?”
摩擦声?是风吹动杂物?还是……
“左边呢?”林薇问。
“死寂。”青竹回答,“气味更浓。”
是选择可能有危险但也有路径的右边,还是选择完全未知、气息更不祥的左边?
就在林薇权衡之际,一阵极其轻微、但绝非自然的“咔哒”声,从右侧走廊的深处传来!
那声音很轻,但在绝对的寂静中,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青竹瞬间将身体贴在墙壁上,匕首反握,眼神锐利如鹰。林薇等人也立刻屏住呼吸,紧靠墙壁,心脏狂跳。
“咔哒……沙沙……”
声音断断续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拖拽着物体,或者……在啃噬着什么。
不能再犹豫了!
林薇当机立断,用极低的气音下令:“左边!快!”
与其去面对一个已知正在活动的危险,不如赌一把左边未知的路径!至少,左边目前是安静的!
四人立刻转向,蹑手蹑脚地快速向左边的走廊移动。这条走廊更加狭窄,两侧都是紧闭的房门,门上标识模糊不清。脚下的粘稠感更强,空气中那股腥臊气味几乎令人作呕。
他们不敢停留,也不敢去推开任何一扇门,只是尽可能地加快速度,希望能尽快找到通往上层或其他安全区域的路径。
然而,这条走廊似乎没有尽头。昏暗的光线从远处一个可能是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牌传来,但那指示牌似乎损坏了,灯光时明时灭,如同鬼火。
就在他们经过一个敞开着门的杂物间时,林薇眼角的余光瞥见里面似乎有东西动了一下!
她猛地停下脚步,举起短斧!
青竹也瞬间转身,匕首直指门内!
王浩和陆衍紧张地停下,背靠着背,警惕着前后。
杂物间里堆满了扫帚、拖把和废弃的桌椅。在角落的阴影里,一个蜷缩着的身影,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不是丧尸!
那是一个活人!一个穿着破烂校服、脸上布满污垢和惊恐的年轻女孩!她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瞪大了眼睛,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恐惧地看着林薇他们,尤其是他们手中的武器。
活人?图书馆里还有活人?
林薇愣住了。
女孩看到林薇似乎没有立刻攻击的意思,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松开捂住嘴的手,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带着哭腔哀求:
“别……别杀我……求求你们……带我走……它们……它们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