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山，玉清殿内。
李逍遥的虚影消散后，殿内沉寂良久。苏清瑶看着赵灵儿苍白却坚定的侧脸，心中百感交集。她能感受到那份跨越千年的深情与遗憾，更明白赵灵儿为救李天所付出的代价。
赵灵儿闭目调息片刻，再睁眼时已无泪痕，只剩决然。
“清瑶姑娘，接下来的治疗，需以仙灵本源为他重塑根基。此过程不能受任何干扰。”
“我会守住殿门。”苏清瑶起身，天问剑在手——这柄剑在她手中竟异常温顺，剑身传来亲近的共鸣。
赵灵儿递过一枚七彩玉简：“若三日内我未出关，捏碎此简。”
苏清瑶郑重接过，退至殿门处盘膝坐下。
治疗继续。
这一次，赵灵儿双手结印，周身浮现七十二道七彩光环，每一道都是精纯的仙灵本源。光环旋转汇聚，在她掌心凝成一滴晶莹剔透的七彩液滴。
女娲精血。
每一滴都需千年凝聚，失去一滴，修为跌落一阶，损耗千年寿元。
她毫不犹豫地将精血打入李天眉心。
七彩光芒从李天体内迸发，照亮大殿。光芒所过之处，经脉重塑，脏腑重生，神魂凝聚。他的身体正在经历真正的脱胎换骨。
赵灵儿脸色迅速苍白，额角渗汗，手中法诀却不停。引导精血力量在李天丹田处凝聚——那里原本破碎的太极玄清道金丹，正与精血融合，化作一颗七彩内丹。
丹成刹那，天地灵气疯狂涌入，形成肉眼可见的旋涡。
殿外，道玄真人等人感应到动静，皆是震惊。
“那位前辈以自身本源为他重塑根基……”普泓大师双手合十，眼中满是敬佩，“此等大慈悲，大牺牲，老衲自愧不如。”
殿内，赵灵儿已到极限。
她身形摇晃，却咬牙坚持。七彩内丹已成型九成，只差最后一步——融合蜀山心法与女娲之力。
就在这时，李天胸口镇妖剑虚影再现。
剑身轻颤，金色符文飞出，融入七彩内丹。那是蜀山历代掌门的剑道烙印，是镇妖剑千年积累的浩然正气。
金与彩交织，剑与血融合。
当最后一缕金光没入，七彩内丹表面浮现金色剑纹。内丹旋转，散发出中正平和又凌厉无匹的气息——蜀山剑道与女娲之力完美结合！
“成了……”赵灵儿嘴角溢血，露出欣慰笑容。
她缓缓收功，整个人摇摇欲坠。苏清瑶连忙上前扶住：“前辈！”
“无妨……他已无大碍。三日后自会醒来，届时修为……当能更进一步。”赵灵儿看向床上呼吸平稳的李天，眼中满是慈爱，“逍遥哥哥的传人……果然不凡。”
话音未落，她昏倒在苏清瑶怀中。
“前辈！”
……
与此同时，西方，天音寺。
张小凡在普空神僧护送下，已奔波两日。越是西行，体内三股力量冲突越是剧烈。七霞还魂丹药效早已过去，他全靠意志强撑，每一步都如踩刀尖。
“张施主，前面便是天音寺了。”普空神僧看着张小凡痛苦模样，心中不忍。
张小凡咬紧牙关点头。抬头望去，远处山峦间，古刹轮廓隐约可见。寺庙依山而建，殿宇层层，夕阳下泛着金辉，梵唱随风传来，让人心神宁静。
天音寺，佛门圣地。
两人加快脚步，半个时辰后到寺门前。知客僧引二人入内。
普泓大师虽在青云，但寺中仍有普德神僧主持。听闻张小凡来意，普德亲自接见。
禅房内，檀香袅袅。
普德是位枯瘦老僧，眉白垂颊。他盘坐蒲团，闭目听普空讲述经过，良久才睁眼。
“张施主的情况，老衲已明了。佛道魔三修，本是逆天而行。你能走到今日，已是奇迹。但若要更进一步，非大机缘不可。”
张小凡跪拜：“求大师指点。”
“起来吧。”普德抬手虚扶，“你与我佛有缘，更与天音寺有缘。当年草庙村之事……唉。”
他顿了顿：“无字玉璧在寺后山‘静心崖’，乃我寺至高秘境。但你要参悟玉璧，需先了却一桩心魔。”
张小凡心头一紧：“心魔？”
普德神色复杂：“普智师弟的残念，仍在‘悔过洞’中。当年他重伤回寺，将草庙村之事原本禀明后便坐化了，却因执念太深，留下一道残念。这十年来，残念日渐虚弱，却始终不肯散去。”
张小凡浑身一震。
普智……那个传授他大梵般若，却又屠戮草庙村的普智。
“你想真正融合三股力量，需先面对他。”普德缓缓道，“只有了却心中执念，化去心魔，才能从无字玉璧中获得天书第四卷的认可。”
张小凡沉默良久，最终重重点头：“弟子……愿往悔过洞。”
……
悔过洞在天音寺后山深处。
那是个不起眼的山洞，洞口仅容一人通过。洞内阴暗潮湿，壁上长满青苔，唯一的光源是洞深处一盏长明灯。
张小凡独自走入洞中。
越往里走，空气越沉重。不是物理上的沉重，而是某种精神上的压迫。他能感觉到，洞深处有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那是大梵般若的佛力，却掺杂着难以言喻的悔恨与执念。
终于，他来到洞底。
那里盘坐着一道虚幻的身影。身影穿着破旧僧袍，须发皆白，面容枯槁，正是普智。但与当年那个慈祥高僧不同，此刻的普智残念双目紧闭，眉头紧锁，周身散发着痛苦的气息。
“普智……师父。”张小凡轻声开口。
残念缓缓睁眼。
那双眼中没有神采，只有无尽的悔恨。他看着张小凡，嘴唇颤抖：“小凡……是你……”
“是我。”张小凡在残念对面盘膝坐下，“我来了。”
“你该恨我。”普智残念声音沙哑，“我为了所谓的佛道合一，害了草庙村，害了你父母，害了那么多无辜之人……我罪该万死。”
张小凡沉默。
恨吗？当然恨。但这十年来，他恨的不仅是普智，更是那个无力改变一切的自己。恨那个因为一句承诺，就隐瞒真相，导致后续更多悲剧的自己。
“我恨过你。”张小凡缓缓开口，“但现在……我更想知道，为什么？”
他抬头直视普智残念：“为什么你会做出那样的选择？为什么明知道是错，还要去做？”
普智残念眼中流下虚幻的泪水。
“因为我执着了。”他声音颤抖，“我执着于佛道合一的理念，执着于打破门户之见，执着于创造前所未有的功法……我走火入魔了。”
“那一夜，我重伤将死，体内戾气反噬。原本我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坐化，却鬼使神差地到了草庙村。看到你……看到你天生佛根，我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我想把大梵般若传给你，想让你去青云门学道法，想通过你实现我毕生的梦想……我疯了，我真的疯了。”
残念痛苦地抱住头：“后来发生的事，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满地的血，满地的尸体……等我清醒时，一切都晚了。”
张小凡静静听着。
这些话，他十年前就想听。想听普智亲口说出真相，想听他忏悔，想听一个解释。
现在终于听到了，心中却没有想象中的释然，只有深深的悲哀。
“普智师父。”张小凡轻声说，“你知道吗？这十年来，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年我早点说出真相，如果我不固执地守着那个承诺，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不会。”普智残念摇头，“错的不是你，是我。是我种下的因，才结出这样的果。你只是……被卷进来的无辜者。”
他抬起头，眼中悔恨更甚：“小凡，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草庙村所有人。这道残念之所以不散，不是因为执念太深，而是……我不敢散。我怕散了，就再也没有机会向你们道歉。”
张小凡看着眼前虚幻的身影，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在草庙村外破庙中，慈祥地摸着他头的老和尚。
那时的普智，眼中只有对晚辈的关爱，对佛法的虔诚。
是什么让他变成了后来那样？
是执念。
是追求理想的执念，变成了偏执，变成了魔障。
“普智师父。”张小凡缓缓起身，“我原谅你了。”
残念浑身剧震：“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原谅你了。”张小凡重复，“不是因为你不该恨，而是因为……恨太累了。这十年来，我背负着仇恨、愧疚、秘密，活得像个行尸走肉。”
“七师兄说得对，有些事，该放下了。”
他走到残念身前，伸手虚按在残念头顶——虽然触不到，但这个动作代表了他的心意。
“你走吧。去你该去的地方。草庙村的大家……我会替你去道歉。”
普智残念呆呆地看着张小凡，虚幻的泪水不断滑落。良久，他双手合十，朝张小凡深深一拜。
“谢谢你，小凡。”
“愿你……从此自在。”
话音落下，残念开始消散。点点金光从身影中飘出，如萤火般在洞中飞舞，最终彻底消失。
长明灯的火苗跳动了一下，恢复了平静。
张小凡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心中那块压了十年的大石，终于碎了。不是突然消失，而是慢慢溶解，化作释然，化作解脱。
他转身走出悔过洞。
洞外，普德神僧已在等候。看到张小凡出来时，老僧眼中闪过惊讶——他分明感觉到，这个年轻人身上的戾气与挣扎，已经消散大半。
“张施主，你……”
“大师，带我去无字玉璧吧。”张小凡平静道，“我已经准备好了。”
……
静心崖在天音寺后山最高处。
那是一面光滑如镜的悬崖，崖壁不知由何种玉石构成，通体洁白，在月光下泛着柔和光泽。崖面上空无一字，却自然散发着浩瀚佛韵。
这就是无字玉璧。
张小凡在玉璧前盘膝坐下，闭上眼。
这一次，他没有刻意运转体内三股力量，而是任由它们自然流转。大梵般若的金光，太极玄清道的青光，天书魔功的黑气，三者不再冲突，而是缓缓交融。
玉璧开始变化。
璧面上，浮现出金色文字。那些文字并非刻在璧上，而是从璧中浮现，悬浮空中。
天书第四卷！
张小凡睁开眼，如饥似渴地阅读。每一个字都蕴含深奥道理，三句话并列出现:
“佛曰:众生皆苦……”
“道曰:天地不仁……”
“魔曰:我命由我……”
三句话之后，文字开始交融变化，化作一篇全新经文。既非佛，非道，非魔，却又包罗三者。
张小凡体内三股力量自主运转，按经文记载路线开始融合。金光、青光、黑气透体而出，在身后凝聚成三道虚影——慈悲佛像、太极图案、狰狞魔影。
虚影缓缓靠近，随着经文理解的深入，逐渐交融。当经文读完时，三道虚影彻底融合，化作三色光环悬浮脑后。
光环旋转，每转一圈，张小凡气息便攀升一截。
玉清境……上清境……太清境！
短短三个时辰，他一举突破至太清初期！根基稳固，毫无虚浮！
玉璧文字转为七彩，新经文浮现，更加深奥。张小凡继续参悟，脑后光环颜色渐丰，最终化作七彩。
太清中期！
黎明时分，张小凡睁眼。
眼中已无迷茫。
他抬手，掌心三色光芒交织，化作三色莲花。莲花旋转，散发神圣又诡异的气息——佛的慈悲，道的自然，魔的霸道，三者完美融合。
“原来如此……”张小凡喃喃，“佛道魔，本无分别。分别的，是人心。”
他起身，朝无字玉璧深深一拜。玉璧光芒渐暗，恢复洁白。
转身，普德神僧已在等待。
“张施主，你……”普德眼中震惊难掩。
张小凡双手合十:“多谢大师成全。弟子已明悟。”
“善哉。天书第四卷，千年无人参透，你竟在一夜间……果然是机缘天定。”普德感慨，递过一串佛珠，“这是‘大梵般若珠’，以天音寺千年香火供奉而成。可助你稳固三股力量，抵御心魔。就当是……天音寺对草庙村的补偿。”
张小凡沉默片刻，接过佛珠:“多谢大师。”
他没有推辞。这场浩劫中，每一份力量都至关重要。
两人下山时，朝阳初升。
而在他们离开后，无字玉璧上悄然浮现一行新字:
“三教合一，天命所归。幽冥劫至，唯此可解。”
字迹闪烁三次，随即隐去。
仿佛从未出现。
……
青云山，玉清殿。
三日已过。
李天醒来时，感受到体内磅礴如海的力量——那不是单纯的灵力，而是融合了蜀山剑意、女娲之力、太极玄清道的全新力量。稍稍运转，便觉周身毛孔吞吐灵气，举手投足都能引动天地法则。
“你醒了。”苏清瑶声音传来。
李天转头，看到苏清瑶眼中血丝，显然三日未合眼。
“清瑶……”
“别动，前辈说你要休养一日。”苏清瑶按住他，眼中含泪，“你吓死我了……”
李天握紧她的手:“对不起。”
“不只是我。”苏清瑶看向另一侧，“前辈为救你，消耗太大，至今未醒。”
李天这才注意到赵灵儿躺在不远处床上，脸色苍白，气息微弱。
“师娘！”他心头一紧。
“前辈说她只是消耗过度，休养就好。但让你醒来后去一趟仙灵岛，那里有她留给你的东西。”
李天沉默。他能感到赵灵儿气息不止“消耗过度”，那是本源受损的重伤。
他想起昏迷前最后画面——李逍遥虚影，赵灵儿的泪。
“逍遥师父他……”
苏清瑶详细说了当日情形。听到赵灵儿以女娲精血为自己重塑根基，听到李逍遥说的“九天伏魔大阵”，听到赵灵儿那句“灵儿无悔”时，李天眼眶红了。
“师娘……我不会让你们失望。”
这时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道玄真人推门而入，脸上既有喜色也有忧色:“李天师侄醒了就好。但刚收到消息——魔教大军在三百里外黑山重整旗鼓。而且幽冥海方向出现更强空间波动，恐怕幽冥之主真身要提前降临。”
李天缓缓起身。
虽然还有些虚弱，但眼神已锐利如剑。
“掌门师伯，定海大阵还能支撑多久？”
“最多七日。”道玄苦笑，“而且我们缺少主持大阵核心的人。之前战斗各派损伤惨重，太清境只剩五人。”
“我几次想请诛仙剑，都被李师侄之前留下的嘱咐制止了。”道玄看向李天，“你说诛仙剑不能轻易动用，否则反噬极大，更会打乱后续计划。”
李天点头:“是。诛仙剑需以煞气驱动，每用一次，持剑者心性便受影响一分。道玄师伯您虽修为高深，但连日操劳，心神已疲，此时动用诛仙剑，恐被剑中煞气反噬。”
他顿了顿:“而且，我们需要诛仙剑在更关键的时刻出手。现在……还不到时候。”
道玄沉默片刻，叹息:“你说得对。那眼下……”
“再等三日。”李天沉声道，“三日后小凡师弟应能回来。至于大阵核心——我来。”
“你？”道玄一愣，“可你刚重伤初愈……”
“我已经不一样了。”李天握拳，掌心浮现七彩光芒，“师娘以女娲精血为我重塑根基，如今我修为已稳固在太清巅峰，距离地仙只差一步。”
他看向殿外被幽冥阴气笼罩的天空。
“而且我知道该怎么对付幽冥之主了。”
“九天伏魔大阵需要镇妖剑为核心。”
“那把剑，就在我体内。”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