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平稳地驾驶着那辆引人注目的库里南,穿过午后略显拥挤的车流,目的地是城中一家极难预订的顶层江景餐厅。
步入餐厅,开阔的视野瞬间扑面而来。巨大的落地窗外,江水蜿蜒,城市天际线尽收眼底。
侍者引他们到预定的靠窗位置落座。
赵云笙接过菜单,熟稔地点了几道李言之偏爱的清淡菜式。末了,又加了一道这里的招牌黄鱼羹。
“谈判顺利吗?”李言之后靠入椅背,抿了一口侍者刚倒上的柠檬水,他随意地问道,开启一个寻常话题。
“还行,总算是啃下了一块硬骨头。”赵云笙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前倾,眼中还残留着未完全褪去的、属于谈判场的锐利光芒,“中汇这个徐总,名不虚传,问题又刁又钻。不过……我们的准备也很充分,方案针对性很强,尤其在核心区的空间动态利用率上,他听完演示,明显心动了。”
他兴致勃勃地开始复述会议中的几个关键交锋,如何一步步化解对方的质疑,如何在关键时刻抛出那份精心设计、风险与收益并存的对赌条款。
此刻的他,不再是早些时候那个在停车场冲动拥抱、情绪外露的年轻人,而是盛世设计那个精明、果决、在商言商的赵总。
李言之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的目光落在赵云笙神采飞扬的脸上,看着他谈到专业领域时,眼中无法掩饰的自信与光彩。
这样的赵云笙,身上有一种独特的、近乎灼人的吸引力,仿佛所有复杂的难题在他面前,都能被条分缕析,最终找到破解之道。
“所以,”一番阐述后,赵云笙用银匙轻轻搅动着面前刚上的黄鱼羹,汤汁浓稠,香气四溢,“只要后续的细节敲定不出纰漏,这个项目,我们有七成把握能拿下。”
“嗯。”李言之淡淡应了一声,放下水杯,目光掠过赵云笙因情绪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语气平稳地问:“你提到和星辉的合资公司了?”
“没有。”赵云笙摇头,神色瞬间恢复了商人的审慎与冷静,“协议还没到公开的时候。现在亮出来是底牌,反而落了下乘,容易让对方觉得我们盛世的底气不足,需要倚仗外力。我要让他相信,仅凭盛世自身的实力和专业度,就足以完美胜任这个项目。”
李言之眼中掠过一丝赞许。
这份沉得住气,懂得在何时该展现何种力量,何时该藏锋守拙,是赵云笙这几年在残酷商海中摸爬滚打,历练出的宝贵品质。
菜陆续上齐。
赵云笙很自然地拿起公筷,将清蒸东星斑最嫩滑的鱼腹部位,夹到李言之面前的小碗里,接着又熟练地剥了几只虾,将完整的虾肉放入碟中,动作流畅得像是一种本能。
“你呢?”赵云笙忙活完,才想起问,“早上睡得好吗?看到纸条……没生气吧?”
“生什么气。”李言之慢条斯理地享用着鲜嫩的鱼肉,眼睫低垂,“你不是留了司机和车?阵仗大得像是要让我开着坦克去巡街。”
赵云笙被他逗笑,心里那点因早起离去而产生的细微愧疚也随之烟消云散。
“不过,”李言之忽然抬起眼,目光清凌凌地,直直看向他,“‘老婆’叫得倒是挺顺口?见我父母了吗,就乱叫……”
赵云笙一口汤差点呛住,连忙放下勺子,正色道:“我那是情之所至,发自肺腑……”见李言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他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带着点讨好和暧昧,“要不……你叫回来?”
李言之懒得理他,低头继续用餐,只是嘴角的弧度又加深了些许。
轻松的氛围让赵云笙想起了什么,他放下筷子,语气变得认真了些:“我还以为我这辈子,只会叫你李言之……”
李言之执筷的手微微一顿,没有抬头,声音低了几分:“重逢的时候在酒店那晚……你也不喜欢吧?”
赵云笙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还是选择坦诚:“那时候……感觉更像是一种……义务吧。”他实话实说。
果然,李言之握着筷子的指尖收紧了些,周身的气息瞬间冷了下去,明显是不开心了。
赵云笙立刻意识到说错了话,几乎是本能地起身过去,不由分说地将李言之的头轻轻按在自己怀里,手臂环住他单薄的肩膀。
“我不想对你撒谎,言之……”他的声音低沉而恳切,“但没有那些过去……就没有我们的今天!我们能走到一起,是过去每一个瞬间,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的!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和你在一起,赚钱养你一辈子!”
李言之僵硬的身体在他的怀抱和话语中,慢慢柔软下来。
他忽然就释怀了。赵云笙看得最重的东西,无非是他的事业,他立足的根本,也就是“钱”。
而现在,他愿意把这个他视若根本的东西,毫无保留地许诺给自己。这或许,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好的东西了。
他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赵云笙,眼底的情绪复杂,却带着一丝亮光:“我会花很多钱的……”他故意说,带着点骄纵,“我不喜欢便宜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