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紫嫣带着十七名死士杀回宫门时，天已大亮。
晨光刺破云层，照在宫墙上那道巨大裂口上——那是叛军撞开的，木门破碎，铁栓扭曲。血从门洞往外流，汇成暗红小溪。
她停住，举起右手。十七人同时停下，脚步整齐。
他们穿着叛军铠甲——昨夜从尸体上扒的，血迹没洗干净。脸上抹着烟灰，看不出原本面目。
“记住。”冷紫嫣回头，“进去后，分三队。一队左，一队右，中间跟我。见穿龙袍的，杀。见戴王冠的，杀。见指挥的……先杀。”
十七人点头，没人说话。昨夜他们跪在她面前时，发过誓——要么夺回宫城，要么死在这儿。十七条命，交给一个女人。
冷紫嫣拔出剑。
剑身映着晨光，寒光凛冽。她迈步，跨过门槛，踩进血泊。血浸透靴底，发出粘稠声响。
宫门内是广场。广场上堆满尸体，像小山。有禁军，有叛军，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乌鸦在尸体上啄食，看见人来，扑棱飞走。几个叛军正在搬运尸体。
看见冷紫嫣他们，愣住。领头那个走过来：“哪部分的？怎么才来？”冷紫嫣没说话，一剑刺穿他喉咙。
那人瞪大眼睛，想喊，但血堵住气管，只能发出咯咯声。他倒下，剩下叛军反应过来，拔刀。
但晚了。十七名死士冲上去，刀剑齐出。战斗很快结束，叛军全灭。
冷紫嫣擦掉剑上血，继续前进。广场尽头是太和殿。
殿门紧闭，但台阶上站着人——几十个叛军，簇拥着中间那个穿蟒袍的。
镇北王沈珏。他背对着这边，正和身边人说话。声音洪亮，带着笑意：“……等找到沈璟竤，把他头挂城门上。让全城人看看，造反的下场。”
身边人附和：“王爷英明。”冷紫嫣握紧剑。
十七名死士围过来，等她命令。她扫视四周——叛军约三百人，分散各处。太和殿周围最多，约一百。
三百对十七。但她笑了。“怕吗？”她问。
死士们摇头。有人开口：“娘娘，怎么打？”
冷紫嫣指向太和殿：“擒贼先擒王。你们吸引注意，我上去。”
“太危险！”
“所以要快。”冷紫嫣说，“我数到三，你们冲左翼。我走右翼，绕到殿后。”
她开始数。
“一。”
死士们握紧武器。
“二。”
叛军还在说笑，没发现这边。
“三！”
十七人冲向左边，嘶吼着，像发狂野兽。叛军愣住，然后慌乱迎战。
冷紫嫣趁机冲向右边，贴着宫墙，绕向殿后。
脚步很轻，像猫。绕过殿角，看见后门。门虚掩着，有两个守卫。
她掷出飞刀，一刀一个。守卫倒下，她推门进去。殿里很暗。
只有几盏油灯，火光摇曳。中间摆着张桌子，桌上摊着地图。周围站着几个人——叛军将领。
镇北王不在。冷紫嫣躲到柱子后，听他们说话。“……王爷去地牢了，审那几个硬骨头。”
“陆文渊那老东西，打死不说兵符在哪。”
“不说就继续打。打到说为止。”冷紫嫣手指收紧。
陆文渊还活着。在牢里，受刑。她得去救。
但先得解决眼前这些人。她数了数——六个将领，加上门口两个守卫，八个。
她只有一个人。但够用了。她走出来。
六人转头看她，愣住。一人皱眉：“你是谁？怎么进来的？”冷紫嫣没回答，只是拔剑。
剑光闪过，最近那人喉咙喷血。剩下五人反应过来，拔刀围攻。冷紫嫣后退半步，背靠柱子。五人围上来。
刀光如网，罩向她。她矮身躲过，剑刺入一人小腹。那人惨叫，她拔出剑，反手削掉另一人手腕。血溅上柱子。
剩下三人慌了，想喊。冷紫嫣不给他们机会，剑招更快。三招过后，三人全倒。
她擦掉剑上血，走向门口。守卫听见动静，推门进来。看见满地尸体，愣住。
冷紫嫣掷出短刀，一刀钉入一人眉心。另一人转身想跑，她追上，剑刺穿后心。解决干净。
她搜将领身上，找到钥匙串——地牢钥匙。还有块令牌，刻着“镇北”二字。她收起，走出殿门。外面还在混战。
十七名死士牵制住大部分叛军，但人越来越少。冷紫嫣看见一人倒下，又一人倒下。还剩十个，八个，六个。
她冲过去。加入战斗。剑在她手里像活过来，每次挥舞都带起血花。叛军看见她，惊恐后退。
“是她！冷紫嫣！”“杀了她！王爷重赏！”
叛军涌上来。冷紫嫣冷笑，剑光连成一片。杀了一个，又杀一个。但人太多了，杀不完。
她左肩中了一刀，不深，但血流不止。她撕下衣摆，缠住伤口，继续杀。
杀到眼红。杀到手软。但没停。
突然，远处传来号角声——不是叛军的，是禁军的。低沉，雄浑。冷紫嫣抬头，看见宫墙上出现人影。
穿着禁军铠甲，举着弓箭。
箭雨落下，射向叛军。叛军猝不及防，倒下一片。冷紫嫣愣住，然后笑了。
援军来了。宫门再次被撞开，冲进来一队人马——约两百人，穿着禁军铠甲，但领头的……是个年轻人。
赵青。他骑着马，手里提着长枪。看见冷紫嫣，勒马停住，翻身下跪。
“娘娘！末将来迟！”冷紫嫣扶起他：“你怎么……”
“陛下找到了。”赵青说，“在密道里，受了伤，但活着。他让末将带人来接应娘娘。”“他在哪？”
“在安全地方。”赵青说，“娘娘，先撤吧。叛军人多，硬拼不行。”冷紫嫣摇头：“陆相还在牢里。”
赵青愣住：“陆相……还活着？”“活着。”冷紫嫣说，“我去救。”“末将陪您去。”
“不用。”冷紫嫣指向太和殿，“你带人占领那里。那是叛军指挥中心，占了……他们就乱了。”赵青咬牙：“是！”
他带人冲向太和殿。冷紫嫣转身，朝地牢方向跑。路上遇到叛军，能躲就躲，不能躲就杀。跑到地牢入口。
入口有守卫，二十人。冷紫嫣没硬闯，绕到侧面，爬上屋顶。掀开瓦片，看见下面通道。她跳下去。
落地翻滚，卸掉力道。通道里没人，只有火把噼啪声。她往前走，听见鞭打声和闷哼声。从门缝看进去。
刑房里，陆文渊被吊在木架上。衣服破碎，浑身是血。一个叛军正在抽打，鞭子落下，皮开肉绽。
“说不说？”叛军问。陆文渊抬头，吐出血沫：“呸。”
叛军怒了，举起鞭子。冷紫嫣推门进去。两人转头看她。叛军愣住：“你是谁？”
冷紫嫣没回答，一剑刺穿他心脏。他倒下，眼睛还睁着。陆文渊看着她，笑了。“娘娘……您来了。”
冷紫嫣砍断绳子，扶他下来。老人站不稳，靠着她肩膀。
“兵符……”他喘着气，“在……在老臣鞋底。”
冷紫嫣脱下他鞋子，从鞋垫里抠出半块铜虎符。她收好，扶他往外走。
“能走吗？”她问。“能。”陆文渊咬牙，“死不了。”
两人走出刑房。通道里有脚步声——很多，从外面进来。冷紫嫣把陆文渊推到拐角，自己挡在前面。
叛军冲进来。约三十人，看见她，停住。领头那个盯着她：“冷紫嫣？王爷正找你呢。”
“我也找他。”冷紫嫣说，“带路？”那人冷笑：“抓起来！”
叛军冲上来。冷紫嫣护着陆文渊后退，但通道狭窄，退无可退。她握紧剑，准备死战。
突然，身后传来声音。“娘娘，趴下！”
是赵青的声音。冷紫嫣拉着陆文渊趴下。箭雨从身后射来，钉入叛军身体。惨叫声响起，叛军倒下一片。赵青带人冲进来。
“娘娘，太和殿拿下了！”他汇报，“叛军正在溃散！”冷紫嫣站起来：“镇北王呢？”
“跑了。”赵青咬牙，“从密道跑的。但末将派人去追了。”
冷紫嫣点头。她扶起陆文渊，对赵青说：“带陆相去安全地方。找太医，治伤。”
“那您呢？”“我去追。”冷紫嫣说，“他跑不了。”
赵青想劝，但冷紫嫣眼神坚决。他叹气：“娘娘小心。”
冷紫嫣转身，朝密道方向跑。密道在御花园假山下，她知道位置——沈璟竤告诉过她。跑到御花园。
假山周围有叛军把守，约五十人。看见她，立刻围上来。冷紫嫣没停，直接冲过去。剑光闪过，劈开挡路者。
她杀进人群，像虎入羊群。叛军虽然人多，但士气已溃——太和殿失守，王爷逃跑，他们没了主心骨。很快，叛军开始逃跑。
冷紫嫣杀到假山前，找到密道入口。入口被石板盖着，她掀开，跳进去。
密道很黑。她掏出火折子，吹亮。微弱光晕照亮前路——石阶向下，深不见底。她往下走，脚步声在通道里回荡。
走了约莫一刻钟。
前方出现亮光，还有说话声。她熄灭火折子，摸过去。从拐角探头，看见一个小石室。
石室里站着几个人。镇北王在中间，还有三个亲卫。他们正在争执。
“王爷，出口被堵了！”“那就挖开！”“挖不开，外面全是石头。”
镇北王脸色铁青。他来回踱步，突然停下：“沈璟竤呢？找到没有？”
“没有。”一个亲卫说，“可能……已经死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镇北王吼，“继续找！”
冷紫嫣走出来。石室里四人愣住。镇北王盯着她，眼神复杂。
“冷紫嫣。”他说，“你真是……阴魂不散。”
“王爷过奖。”冷紫嫣说，“比起您造反的本事，我还差得远。”镇北王笑了，笑得很冷。
“你以为你赢了？”他说，“就算杀了我，你也活不了。这密道……只有一个出口，现在堵了。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冷紫嫣摇头：“我不死。”“凭什么？”
“凭我是冷紫嫣。”她说，“凭我七年前就该死，但活下来了。凭我今天……必须活着出去。”
她举剑。镇北王后退，示意亲卫上。三个亲卫拔刀冲过来。冷紫嫣迎上去，剑招凌厉。
第一个亲卫刀法不错，但急躁。她抓住破绽，剑刺入他肋下。他惨叫倒地，她补上一刀。
第二个从侧面偷袭。她矮身躲过，剑划开对方脚踝。那人倒地，她一脚踹晕。
第三个转身想跑，被她掷出短刀，钉入后心。
解决三个，只用十息。镇北王脸色白了。他拔剑，但手在抖。
“冷紫嫣。”他说，“我们可以谈谈。你想要什么？荣华富贵？权力地位？我都可以给你。”
“我要你死。”冷紫嫣说。“为什么？”镇北王问，“就因为我造反？”
“不。”冷紫嫣走近，“因为七年前，你派人杀我全家。”
镇北王瞳孔收缩。
“你……你怎么知道？”
“李肃死前说的。”冷紫嫣说，“他说，是你雇的山匪。是你，让我成了孤儿。”
她剑尖抬起。“今天，该还了。”镇北王突然跪下。
“我错了！”他磕头，“我错了！饶我一命！我把所有钱都给你，把兵权都给你！饶我一命！”
冷紫嫣看着他。
这个五十岁的王爷，此刻像条狗，跪在地上，涕泪横流。但七年前，他下令时，可曾想过饶她全家一命？
没有。所以她也不会。剑刺下去。
穿过胸膛，钉入心脏。镇北王瞪大眼睛，盯着她，嘴唇蠕动。想说什么，但说不出来。他倒下，不动了。
冷紫嫣拔出剑，擦掉血。转身，看向密道出口方向。堵了。
但她必须出去。沈璟竤还在等她，外面还有战斗。她不能死在这儿。她走到出口处。
确实堵死了——大块石头，堆得严严实实。她试着推，纹丝不动。用剑撬，剑断了。没工具，没帮手。死局。
但她笑了。靠着石壁坐下，闭上眼睛。累了，伤重，失血过多。也许……真会死在这儿。
但死之前，得留句话。她撕下衣摆，咬破手指，用血写：
“沈璟竤，我尽力了。下辈子……早点娶我。”写完，叠好，塞进怀里。
然后她站起来，看向石壁。突然，她想起一件事——这密道，是沈璟竤父皇修的。那个多疑的皇帝，会只留一个出口吗？
不会。一定有备用出口。
她开始敲击石壁。一处一处敲，听声音。敲到东南角，声音空洞。她用力推，石壁动了——是个暗门。
推开暗门，后面是另一条通道。她走进去。
通道向上，一直向上。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亮光。她爬出去，发现是个枯井。井口离地面不高。
她爬出来，环顾四周——是个废弃院子，长满杂草。远处有声音，是厮杀声。还在战斗。
她走出院子，来到街上。街上空荡荡，百姓躲在家里。她辨认方向，朝宫城走。
走到半路，遇到一队人马。穿着禁军铠甲，举着火把。领头的……是沈璟竤。
他看见她，愣住。然后冲过来，抱住她。抱得很紧，像要把她揉进骨头里。
“你去哪了？”他声音发抖，“我以为……你死了。”冷紫嫣靠在他肩上：“差点。”
她掏出怀里血书，给他看。沈璟竤看完，眼眶红了。
“下辈子太远。”他说，“这辈子……朕就要你。”他松开她，看向身后将士。
“传令。”他提高声音，“镇北王已死，叛军首领伏诛。降者不杀，顽抗者……格杀勿论！”“是！”将士齐吼。声音震天。
冷紫嫣看着沈璟竤，笑了。晨光照在他脸上，照亮他眼中那簇不灭的火。
她握住他手。“走吧。”她说，“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