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提着禅杖在营地边缘巡逻,杖头“降魔”二字的微光被雾气罩着,只剩一圈淡淡的光晕。突然,他听到芦苇丛里传来“沙沙”的响动——不是风的声音,是有人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他停下脚步,禅杖轻轻贴在身侧,目光锁定声音来源。很快,一个身影从芦苇丛里钻出来:那人穿着破旧的夹克,手里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短斧,裤腿沾满泥污,眼神凶狠得像饿狼,正低着头往营地核心区域摸去,嘴里还念念有词:“就一个江永……杀了他换解药……”
方正往前迈了一步,禅杖在地面轻轻一顿,发出“笃”的闷响:“施主,请留步。”那人闻声一惊,猛地抬头,看到穿着僧袍的方正,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却还是握紧短斧,摆出进攻的姿势。
偷袭者没敢贸然上前,却也不肯退走,他被按在原地,挣扎着嘶吼起来:“别挡我!你们这些异能者都是怪物!”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又满是恨意,“上次尸潮,就是异能者失控引来了丧尸,害死了我老婆孩子!现在你们还占着梁子岛的资源,我拿个‘解药’怎么了?我恨不得砍了你们!”
他越说越激动,挥舞着短斧就要扑过来,可脚步却有些虚浮——显然是饿了很久,连握斧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方正看在眼里,心里多了几分了然:这人不是天生的恶人,是被末世的苦难和净世军的谣言逼得没了活路,才把“杀江永换解药”当成了唯一的希望。
“你冷静点。”方正没有躲闪,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异能者里有坏人,可也有像我这样,只想护着大家活下去的人——你被净世军的谎话骗了。”
偷袭者愣住了,挥到半空的短斧停在原地。他看着方正平静的眼神,又看了看自己空空的肚子,喉咙不自觉地动了动。方正见状,缓缓松开按在他肩上的手,从僧袍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块压缩干粮——这是张琴昨天给他的,他没舍得吃,一直揣在身上。
“拿着吧。”方正把干粮递到他面前,声音温和,“我师父(圆通)曾说,末世里,很多人作恶,不是因为本性坏,是因为太饿、太怕,被谎言蒙蔽、被欲望驱使——这样的人,比天生的坏人更可怜。”
他顿了顿,看着对方犹豫的眼神,补充道:“你只是想活下去,想拿到‘解药’救自己,不是真的想杀人,对吗?”
偷袭者盯着那块干粮,又看了看方正没有敌意的脸,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眼神里的凶狠渐渐褪去,多了几分迷茫和委屈——他确实很久没吃东西了,刚才的凶狠,不过是硬撑的伪装。
偷袭者犹豫着接过干粮,指尖碰到包装纸时,还下意识缩了一下,像是怕被烫到。他拆开包装,咬了一大口,干粮的碎屑掉在衣襟上,他也赶紧捡起来塞进嘴里,狼吞虎咽的样子,看得方正心里发酸。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方正轻声说,转身捡起掉在地上的短斧,用袖子擦了擦斧头上的泥污,然后递还给他,“净世军的‘解药’是假的,他们只是想让你们自相残杀,最后把你们当成实验材料——别再信他们的话了。”
偷袭者嘴里塞满干粮,听到“实验材料”四个字,动作猛地一顿,眼神里满是震惊。方正继续说道:“走吧,梁子岛不是你的敌人,净世军才是。找个没人的安全地方,好好活下去,别再做傻事了。”
偷袭者攥着短斧,又看了看手里剩下的半块干粮,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低下了头,转身朝着码头的方向走。刚走两步,身后突然传来“笃、笃、笃”三声沉稳的声响——是方正的禅杖敲在地面上。
他脚步一顿,回头看去,只见方正握着禅杖站在原地,杖头的微光在薄雾里闪了闪,像是在为他送行,又像是在传递某种警示。方正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他轻轻点头,眼神里带着“回头是岸”的期许。
偷袭者咬了咬嘴唇,深深看了方正一眼,然后加快脚步,登上自己来时的小木船,划着船消失在薄雾里。直到船影看不见了,方正才收回目光,禅杖轻轻靠在身侧,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释然。
不远处的帐篷旁,江永一直站在那里,没有上前打扰。他悄悄开启了自己的【情绪感知】异能——这是之前对抗尸潮时觉醒的进阶能力,能模糊感知到他人的情绪波动。此刻,他清晰地探到方正内心的矛盾:
一边是作为僧人的坚守,“不杀”的戒律像刻在骨子里的信念,让他不愿伤害被蒙蔽的幸存者;另一边是对梁子岛的责任,他知道放跑偷袭者可能带来风险,万一对方回去后又被净世军蛊惑,说不定会带着更多人来偷袭,到时候会给营地带来更大的麻烦。
两种情绪在方正心里交织,像两股力量在拉扯,让他的情绪波动带着一丝疲惫,却又透着不容动摇的坚定——哪怕有风险,他也不愿打破“不杀”的底线。江永看着方正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心里对这位僧人多了几分敬佩。
江永走过去,拍了拍方正的肩膀,语气温和:“你心里不好受吧?既担心他再回来,又不愿违背自己的信念。”
方正握着禅杖,轻轻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我知道放他走有风险,黄军他们肯定也会觉得我太心软。”他顿了顿,看向远处的湖面,“可师父生前总说,‘杀’只能解决一时的麻烦,把人杀了,矛盾还在,说不定会有更多人被煽动来报仇;‘醒’才能断根,哪怕只有一丝希望,让他明白真相,不再被净世军利用,也是值得的。”
他转头看向江永,眼神坚定:“梁子岛要守的,不只是营地,还有末世里的一点‘善’——如果连我们都为了自保而随便杀人,和那些作恶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就在这时,黄军提着步枪巡逻路过,刚好听到两人的对话。他皱着眉头走过来,语气里带着不解:“方正师父,你这也太仁慈了!”他指了指码头的方向,“这些人眼里只有‘解药’,根本分不清是非,你放他回去,说不定他转头就会带更多人来偷袭——到时候我们还要分神对付他们,这是对营地所有人不负责任!”
黄军经历过太多背叛,从净世军的算计到曹莹、陈盼的倒戈,让他明白“末世里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在他看来,偷袭者既然敢拿着武器来杀江永,就该受到惩罚,放他走,无疑是给自己留隐患。
方正没有反驳,只是平静地看着黄军:“我知道你的顾虑,也明白末世的残酷。可如果我们因为害怕风险,就放弃了‘不杀’的底线,那我们守护的‘家’,和净世军的‘净化工厂’,又有什么不同?”
方正轻轻抚摸着禅杖上的“降魔”二字,指尖划过冰冷的铜纹,像是在回忆师父的教诲:“这禅杖是师父传给我的,他说‘降魔’两个字,不是让我去‘降’外面的人,是让我去‘降’人心里的‘魔性’——贪婪、仇恨、恐惧,这些才是真正的‘魔’。”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我为了自保,杀了那个只是想活下去的人,那我心里的‘魔性’,不就和那些用谎言害人的人一样了吗?师父说过,真正的‘降魔’,是用善念唤醒善念,不是用杀戮压制杀戮。”
黄军看着禅杖上隐约闪烁的微光,又看了看方正坚定的眼神,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再反驳——他虽然还是觉得冒险,却渐渐明白了方正的坚持:有些东西,比安全更重要,比如心里的信念。
放跑偷袭者的事很快在营地传开。汪莎莎和叶禹赞同方正的“仁心”,觉得“能少一个敌人,多一个明白真相的人,就是好事”;铁蛋和几个巡逻队员则有些担心,怕对方“回头忘恩负义,带着人来报仇”;张琴没有表态,只是默默多准备了些干粮和急救用品,像是在为可能的“后续”做准备。
方正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默默调整了巡逻路线,把更多时间花在营地外围,禅杖在手里握得更紧——他不知道自己的“不杀”能不能换来对方的“醒悟”,也不知道会不会给营地带来新的风险。
傍晚
方正独自站在码头,看着湖面的波光。
禅杖立在身边,“降魔”二字的微光映在水里,随波荡漾。他想起师父的话:“末世难,守心更难。”哪怕前路未卜,他也选择守住“不杀”的信念,守住那一点难得的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