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丫却攥紧拳头,脸上满是坚毅,“就算再苦再累的活计,也没有在这里累,而且每日还要忍受打骂!”
宋知有也没想到这个少女居然有这样的决心,更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让宋知有更有想要帮助她的想法,她会心一笑,耐心解释,“我开了一家书肆,叫知行书肆,在这条文墨街的尽头,恰好我书肆还缺人手,如果你确定要来的话,明日便来知行书肆找我。”
知行……书肆……
丫丫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宋知有的话,而后眼睛又变得坚定,她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明日我会去的!”
面对赵氏的处境,宋知有没提半句和离的话。
她清楚,古代女子的婚嫁观早已根深蒂固,自己贸然劝说,不仅没用,说不定还会被当成挑拨是非的恶人。
更何况,就赵氏现在这眼界和想法,还有这个社会的环境,就算把道理掰开揉碎了讲,她也未必能听进去半句,纯属白费口舌。
所以她直接切入主题,先让丫丫有活计,等以后她赚了银钱,便能有腰杆子反抗这梅大洪了。
处理好这里的事,宋知有这才回头,冲叶氏眨了眨眼,拍了拍胸口,低声道:“搞定,别怕。”
叶氏梅大洪离开自从之后,精神就一直紧绷着,她生怕这梅大洪发现她们刚才都是在胡乱说的律法,然后又过来要揍她们。
所以这才一直紧张着。
没想到宋知有和这母女俩说话的时候,居然还能注意到她的情绪。
叶氏对她更加崇拜了。
不过好在她们说话声比较小,梅大洪在那听不见。
似乎看她们聊的有些久了,梅大洪十分不满的朝她们这边嚷嚷,“活不干了是吗?这里还有这么多客官呢!”
刚好她们这边也已经聊好了,于是母女俩和宋知有说了一声,又急匆匆的跑到灶台前忙碌。
过了一会儿赵氏终于有空抬头去看方才那两位出手相助的女子。
可她抬头,已经看不到她们的身影,只有桌子上的银钱引起她的注意。
她走了过去,含着泪把桌上的银钱握在自己的掌心里,这是她头一回从冰冷的银钱中感受到一丝温暖,也是来自同为女性的温暖。
她回到灶台之后,小声的叮嘱丫丫,“丫丫,你一定要在‘恩人’的书肆里好好干!”
赵氏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感谢这位“恩人”了。
哪怕是她们这种没读过书的市井妇人也清楚,能在书肆里谋份差事,哪怕只是打杂,说出去都比在街头摆摊强上百倍。
多少人求着要去书肆干活,只为能从中识一些字!
丫丫不用赵氏特意嘱咐,她也是明白的,她只是担心梅大洪明日不让她出门。
但丫丫的顾虑赵氏怎么能不明白。
她那浑浊的眼仁像是被清水洗过一般,渐渐变得清亮通透,能清晰映出周遭的模样。
而先前那股死气沉沉的麻木,也悄然散去,化作了带着几分惊惶与希冀的灵动。
“丫丫,别担心,明日你尽管去。”
“可是爹他……”
“放心,他不能拿娘怎么样的!”
有了娘亲的支持,梅丫丫心里也有了底气,她重重的点头“嗯”了一声。
宋知有和叶氏刚一离开面摊便打算沿着青石板路往回走。
原本宋知有以为她们吃完面应当很快就能回书肆,没想到遇到这样的事,竟耽搁了不少的时间。
看来回去回去之后免不了被人“兴师问罪”。
她脑子一转,于是对叶氏说,“反正回去也晚了,我们倒不如买些水果再回去?”
“掌柜的,你是怕被他们说吧……”叶氏一脸看穿她的模样。
宋知有摸着鼻子悻悻一笑,怎么回事,现在的叶氏怎么这么了解她,比她肚子里的蛔虫都要了解她。
方才也是,她的一个眼神,她就知道她是装的,说的话都是骗那梅大洪的。
叶氏虽看透她了,却还是替她留意街边的水果摊。
她们刚从喧闹的面摊区拐进一条稍清静的巷子,叶氏眼尖看到了水果摊。
“那里有卖甘棠和林檎!”说完她朝不远处的摊位跑去。
宋知有在后面喊,“嫂嫂你多买些,我来付钱!”
宋知有不太会挑水果,所以就交给叶氏了。
她抬脚正要跟上叶氏,头顶忽然“啪嗒”一声轻响,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直直落在她脚边,滚了两圈才停下。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半步,低头一看,竟是包还带着余温的桂花酥,油纸都摔皱了。
抬头往巷子旁的酒楼望去,二楼临街的窗边正倚着个锦衣男子,墨色锦袍绣着暗金云纹,腰间系着块羊脂玉佩,指尖还搭在窗棂上,嘴角噙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此人不是六皇子沈此逾是谁?
宋知有挑眉,心里咯噔一下:这都第三次撞见了,未免也太巧了。
她记得前两次,一次是在清河坊,她的摊位旁,他在清河坊调查;另一次是也是在她的摊位前,他买下了很多书,间接帮助她大赚了一笔。
“这位公子,你东西掉了。”
宋知有弯腰捡起桂花酥,扬手冲楼上喊,声音清亮,带着点不卑不亢的利落。
沈此逾俯身,手肘撑在窗台上,目光饶有兴致地在她身上打了个转,语气里的戏谑藏都藏不住:
“东西没掉,倒是刚听见段好说辞,忍不住想赏姑娘点吃食。”
他顿了顿,故意拖长了语调,一字一句学着她方才的语气念道。
“‘京城乃天子脚下,顺天府就在街角,律法典籍写得明明白白——殴打妻女致伤者,杖六十;致残者,徒三年’。”
这话一出,宋知有的脸瞬间僵了一下,心里暗道不好——她刚才急着镇住梅大洪,随口把现代律法套了过来,那群市井百姓并不知晓律法,但却没想到此话又被这六皇子听了去!
她还真不清楚大晏朝有没有这条明文规定!
叶氏在旁边听得脸色发白,连忙拉了拉宋知有的衣袖,眼神里满是慌张的看了看四周,好在他们这处并无其他人。
宋知有却很快镇定下来,掂了掂手里的桂花酥,仰头笑道:
“公子倒是听得仔细。不过对付那种泼皮无赖,不把话说得狠点、说得像模像样,怎么能镇住他?”
沈此逾低笑出声,声线清朗得穿透了巷子里的微风,引得楼下路过的几个姑娘悄悄侧目。
他指尖叩了叩窗框,眼底的笑意更深:“姑娘这招‘虚张声势’倒是用得绝妙,不仅唬住了梅大洪,连周围的街坊都被你说得信以为真,本公子瞧着,实在佩服。”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紧紧锁着她,想看看她会不会露怯。
宋知有心里想要骂一句,怎么每次这种扯谎骗人的事老是被这六皇子撞见,这种有把柄落在人家手上,而且人家事皇子,轻轻松松拿捏她的憋屈感瞬间涌上心头。
她只能扯出笑,把桂花酥揣进怀里:“不过是情急之下的权宜之计,公子过奖。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冲他拱了拱手,拉着叶氏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