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乾清宫。
文武百官分列两旁,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首辅黄立极出班,刚含糊地提了句江南漕运事务,话还没说完,
站在御阶之侧,身着猩红蟒袍的魏忠贤便轻轻“嗯?”了一声,尾音拖得老长,带着刺骨的寒意。
黄立极身子肉眼可见地一颤,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躬身道:“……此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老臣愚见,当由厂臣(指魏忠贤)定夺。”
魏忠贤身后,兵部侍郎崔呈秀立刻跨步而出,声音洪亮,带着十足的谄媚:
“陛下!厂公为国操劳,弹精竭虑,方有如今朝局安稳!些许小事,何须烦扰圣听?交由厂公处置,正是人尽其才,亦是陛下对忠臣的信任!”
龙椅上,崇祯半眯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扶手,仿佛神游天外。
听到崔呈秀的话,崇祯才像是猛然回神,用一种带着点慵懒和迷糊的语气说道:
“啊……崔爱卿所言,甚是有理。魏伴伴办事,朕是放心的。”
最后,崇祯甚至还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挥了挥手:“这些琐事,就按魏伴伴的意思办吧。退朝。”
此言一出,魏忠贤党羽们个个面露得色,腰杆挺得更直,目光如刀子般扫过那些低头不语的官员,气焰何止是嚣张,简直要在乾清宫里燃起一把火。
而仅存的几位东林背景的官员,如钱龙锡等人,脸色灰败,死死攥着手中的笏板,指节发白,胸口堵得发闷,却一个字也不敢说。
退朝后,魏忠贤的值房内。
心腹干儿子们围拢过来,个个喜形于色。
“干爹,您瞧见没?今日那小皇帝……”
一个义子压低声音,满脸兴奋。
魏忠贤端着茶杯,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叶,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得意,但他还是故作沉稳地训诫道:
“慎言!陛下乃是天子,岂是你能妄加评论的?”
可他眼神里的光芒,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魏忠贤学着戏文里的台词,阴恻恻地笑道:“咱们这位陛下,到底是年轻啊……这就叫‘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这大明的天,如今是咱家替皇上撑着!”
与此同时,皇帝的寝宫内。
崇祯已经换下了朝服,穿着一身简单的常服,正对着一盘残局自己跟自己下棋。
王承恩在一旁,一边给他斟茶,一边还是忍不住担忧:“皇爷,您今日在朝堂上……是不是太过……外面现在都说,说您……”
“说朕被阉宦蒙蔽,是昏聩之君?”
崇祯接过话头,随手将一枚黑子“啪”地落在棋盘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位置,棋局瞬间逆转。
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与他朝堂上判若两人的锐利和精明。
“让他们说去!江南那帮笔杆子,不是正愁没料吗?朕这就给他们递刀子!”
崇祯笑了起来,带着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轻松,“他们骂得越狠,魏忠贤就越得意,越不会把朕这个‘糊涂皇帝’放在眼里。等他把全天下的恨都拉够了……”
崇祯站起身,走到墙边,手指轻轻划过巨大大明疆域图上江南的位置,语气骤然变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杀伐决断:
“那时候,朕再动手,就不是清除权阉,而是……顺应民心,拨乱反正!”
最后。
崇祯低声自语,却清晰无比:“朕不是要证明自己有多么了不起,朕是要告诉所有人,这大明的江山,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王承恩看着皇帝年轻而坚毅的侧脸,忽然明白了什么……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锅已烧热,就等那肥肉自己跳进去,炸得满堂彩!
……
好家伙,京城这边正忙得热火朝天呢!
西巡的仪仗已收拾得锃亮整齐,三千京营精锐个个挺胸抬头,铠甲反射着初升的朝阳——这可是英国公张家的小将军张世泽亲自挑选的人马。
这位小将军虽年纪轻轻,可眉眼间尽是张家将门的沉稳。
“陛下放心,”
张世泽在御前抱拳,“这批弟兄都是精中选精,保管这一路平安顺遂!”
崇祯满意点头,目光却飘向了校场方向——那里有个叫卢象升的愣头青,前些日子在校场上单手举起百斤石锁面不改色,这会儿已经破格提拔成了把总。
“路上多盯着点这小子。”
皇帝压低声音,“是块好料,得好好磨。”
张世泽心领神会:“臣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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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夜,乾清宫内烛火通明。
魏忠贤跪在阶下,眼看着小太监一箱箱往他跟前抬金银珠宝,眼睛都直了。
“忠贤啊,”
崇祯语气温和得像在拉家常,“朕这一走,京城可就交给你了。”
“陛下放心!”
魏忠贤激动得声音发颤,“老奴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定替陛下守好这家业!”
他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看来皇帝还是信他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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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朝阳正好。
崇祯身着戎装,意气风发地翻身上马。
百官在德胜门外列队相送,一切都完美得像是戏台上的排演。
可就在这当口——
“让开!八百里加急!!!”
一匹快马如离弦之箭冲入人群,马背上的信使浑身浴血,几乎是滚落马鞍:
“陛下!辽东急报!蓟辽督师袁崇焕——他擅自杀了东江镇总兵毛文龙!”(各位看官不要较真,剧情需要!)
哗——
整个送行现场顿时炸开了锅!
文武百官全都傻了眼。有人手里的笏板“啪嗒”掉地上都忘了捡。
“什么?”
内阁首辅黄立极的胡子直抖,“袁崇焕他、他怎敢?!”
崇祯一把夺过军报,目光扫过纸面,脸色从晴转阴,再到铁青。
“好一个袁崇焕.…..”
年轻的天子牙缝里漏出冷笑,“朕在这边唱《空城计》,你倒给朕来了出《斩马谡》?”
脑海中飞速闪过前世记忆碎片——好家伙,原剧本里这出“双雄会”要再等半年才上演,如今竟提前到了这个节骨眼!
狗日的袁崇焕!
朕在这里辛辛苦苦稳定朝局、整顿京营,连西巡的路线都规划得明明白白,你倒好,直接在辽东给朕捅这么大娄子!
这一刻,无数念头在崇祯脑中飞速闪过:
袁崇焕这是要造反吗?
还是毛文龙真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罪过?
辽东军心这一乱,皇太极那个老狐狸能不趁火打劫?
他那精心策划的西巡计划怎么办?陕西的烂摊子还等着他去收拾,可辽东要是出了岔子,京城可就危险了!
是立刻掉头回宫,召集阁老们紧急商议?还是——
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