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天光未亮,姜雪宁便已坐在梳妆台前。
铜镜中映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眼底带着明显的青黑,昭示着她的一夜无眠。
今日,是她成婚之日。
没有待嫁女儿的羞涩与期盼,只有突如其来的惶惑与一丝被强行绑上命运轨迹的无力感。
“坏蛋燕临,竟如此强迫……”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低语,手抠着梳妆台的边缘,
“我又不是不去通州找你……”
这话带着几分委屈,几分赌气,
“小姐,”
棠儿捧着梳子,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后,
“让奴婢为您梳妆吧。”
姜雪宁轻轻“嗯”了一声,闭上了眼,任由棠儿灵巧的手指穿梭在她的发间。
梳齿划过如瀑青丝,带着一种仪式般的庄重。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梳头发的细微声响和彼此清浅的呼吸。
“小姐,”
棠儿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试探,
“您……喜欢燕世子吗?”
姜雪宁猛地睁开眼,镜中的自己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
“我……我……”
她张了张嘴,那句“不喜欢”却像是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喜欢吗?
那个霸道、偏执、却又会在她面前流露出脆弱和深情的少年?
前世纠葛,今生牵扯,那份感情早已复杂得无法用简单的“喜欢”或“不喜欢”来界定。
“我知道了!”
棠儿看着她瞬间绯红的脸颊和闪烁的眼神,抿嘴一笑,语气带着少女特有的调皮和笃定,
“小姐定是喜欢的!”
“胡说什么!”
姜雪宁羞恼地嗔道,脸颊却更红了,如同染上了最艳丽的胭脂,连耳根都透出淡淡的粉色。
心底那份被戳破秘密的羞耻,奇异地冲淡了些许对未来的惶恐。
“小姐,跟您说个事,”
棠儿正了正神色,语气变得认真,
“奴婢想好了,要跟随小姐一同去通州。”
姜雪宁一怔,回头看她:
“棠儿?你认真的吗?通州可不比京城,苦寒之地,或许还有危险……”
“奴婢想好了。”
棠儿目光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小姐在哪里,棠儿就在哪里。奴婢要跟着小姐,照顾小姐。”
看着棠儿眼中纯粹的忠诚与陪伴,姜雪宁心头一暖,伸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好。那我们主仆二人,便一起去看看那通州的风景。”
梳妆完毕,当姜雪宁站起身,穿上那身赶制出来的、却依旧华丽非凡的大红嫁衣时,整个房间仿佛都亮堂了几分。
嫁衣以金线绣着繁复的鸾凤和鸣图案,裙摆曳地,流光溢彩。
头上戴着沉甸甸的赤金点翠凤冠,两侧垂下细长的珍珠流苏,
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衬得她肤光如雪,眉目如画。
胭脂淡扫,掩盖了昨夜的疲惫,唇上点了朱红,娇艳欲滴。
此时的她,美得惊心动魄,既有少女的明媚,又初具嫁娘的娇艳风韵,
只是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还藏着茫然与忐忑。
【宿主,你的目的已达成了,姜小姐与你成婚已经成板上钉钉的事了。
宿主的演技无人超越,hhhh,恭喜宿主,得偿所愿!】
系统的声音在燕临脑海中响起,带着明显的戏谑和恭喜。
一身大红喜服,更显身姿挺拔、俊美无俦的燕临,正对着铜镜整理领口,
闻言,唇角控制不住地扬起一抹意气风发的弧度。
“谢谢!”
他在心中回应,那份喜悦与满足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知道手段不算光明,但那又如何?
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宁宁,终于要成为他的妻了。
迎亲:
勇毅侯府虽逢变故,但燕临为姜雪宁准备的迎亲阵仗,却丝毫未减其世子威仪,
甚至因着那卷明黄圣旨,更添了几分不容置喙的皇家气度。
长长的迎亲队伍从重整旗鼓的侯府出发,
吹吹打打,锣鼓喧天,响彻了整个京城。
前面是高举“燕”字牌匾和龙凤旗幡的仪仗,
后面跟着八抬的描金溢彩凤轿,再后面是绵延不绝、系着红绸的聘礼箱子,
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真真是十里红妆,引得无数百姓夹道围观,议论纷纷。
“这姜家二小姐真是好福气,燕世子这般看重!”
“啧啧,听说可是圣上赐婚呢!”
“这阵仗,怕是公主出嫁也不过如此了吧……”
燕临骑在一匹神骏的白色高头大马上,一身大红喜服衬得他面如冠玉,眉目飞扬。
他今日特意收拾得极为齐整,墨发高束以金冠,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紧抿的唇线勾勒出愉悦与势在必得的弧度。
他身姿挺拔如松,端坐马背,顾盼间神采奕奕,
那份属于少年世子的矜贵与傲然,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偶尔掠过只有他自己才懂的、得偿所愿的狡黠与得意。
“宁宁,我来啦!!!”
队伍在姜府大门前停下。
姜府门前亦是张灯结彩,却隐隐透着一股压抑的气氛。
姜伯游与夫人站在门口,面色复杂,既有嫁女的不舍,更有对这桩突如其来、带着强制意味婚事的忧虑。
燕临利落地翻身下马,动作潇洒流畅,对着姜伯游夫妇郑重行礼:
“小婿燕临,前来迎娶宁宁。”
他的声音清朗有力,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按照礼仪,进行了一系列环节后,终于到了新娘出阁的时刻。
盖着大红鸳鸯盖头的姜雪宁,由棠儿和喜娘搀扶着,一步步缓缓走出府门。
她身姿窈窕,步态婀娜,
即使看不见面容,那通身的气度与华丽的嫁衣,也足以让人想象盖头下是怎样的绝色。
燕临的目光自她出现的那一刻起,便牢牢锁在她身上,再也移不开分毫。
他快步上前,无视了周围的目光,伸出手,想要亲自扶她。
隔着盖头,姜雪宁能感受到他那灼热得几乎要穿透绸布的视线,
以及伸到面前的那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大手。
她下意识地微微缩了一下,指尖蜷起,本能的做出一丝微弱的抗拒。
她喜欢他吗?
是的,她无法再欺骗自己。
可这喜欢中,又掺杂了太多因他的霸道和突如其来的安排而产生的委屈、惶恐和不甘心。
燕临敏锐地察觉到了她那一瞬间的退缩,
他唇角微勾,非但没有收回手,反而更坚定地向前,不容分说地、稳稳地握住了她微凉的手。
他的掌心温热干燥,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力量感,将她的手完全包裹。
姜雪宁浑身一颤,想要挣脱,却被他握得更紧。
隔着盖头,她似乎能听到他低沉含笑的警告:
“宁宁,别动。”
她顿时僵住,任由他牵着,一步步走向那华丽无比的花轿。
在旁人或羡慕或复杂的目光中,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将她送入了轿中。
在轿帘垂下的前一瞬,他俯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
在她耳边低语,语气带着得逞的愉悦和无比的温柔:
“宁宁,我们回家了。”
姜雪宁坐在晃动的花轿里,
耳边回荡着他那句“回家了”,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姜雪宁被他强势牵着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引领前行,她的脸颊在盖头下烧得很是厉害。
喜欢,又有些拒绝。
认命,却又忍不住为这份独一无二的“强迫”而心悸。
迎亲队伍绕着京城主要街道巡游,吹吹打打,极尽张扬,仿佛要向全天下宣告这场联姻。
燕临骑在马上,身姿笔挺,接受着道路两旁或艳羡或探究的目光,心情是从未有过的舒畅与满足。
【宿主,感知到姜雪宁当前情绪:
羞耻占比35%,
心动占比30%,
委屈占比20%,
惶恐占比15%。
总体正向情绪已超过负面情绪!胜利在望!】
系统适时地播报,语气欢快。
燕临眼底笑意更深,迎着风,看向花轿的方向,目光温柔而坚定。
宁宁,无论你此刻还有多少委屈和惶恐,我都不会放手。
今生今世,你只能是我的妻。
而这通往通州的路,也将是我们携手同行的,新的开始。
花轿在喧天的锣鼓声中,稳稳地向着燕府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