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无忧揣着几分期待往王糯糯家走去，推开虚掩的院门时，喧闹声扑面而来——院子里挤挤挨挨站满了人，王糯糯正被一众亲戚围着问东问西，连插句话的空隙都没有。
他愣在门口看了片刻，终究还是没好意思上前打扰，只能蔫蔫地转身离开，身影在午后的阳光下拉得格外长，孤零零地回了家。
刚进院门，就见王德福坐在竹椅上抽着烟，见他回来便放下烟杆，疑惑地问：“无忧，不是去找佳乐玩了吗？怎么这就回来了？”
莫无忧踢着脚边的小石子，声音闷闷的：“佳乐哥家来了好多亲戚，我一个都不认识，站在那儿怪尴尬的，就先回来了。”
“哦，这有啥。”王德福磕了磕烟灰，指了指隔壁，“正好隔壁芙丫头今天在家，也是一个人。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怎么培育数码兽吗？去找她请教请教。男孩子嘛，就得外向些，别总怕生。”
“可……芙姐她根本不爱搭理我啊。”莫无忧小声嘟囔，话还没说完，就见王德福已经起身往屋里走，嘴里还念叨着“正好你外婆在包饺子，我去搭把手”，显然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莫无忧望着紧闭的屋门，无奈地叹了口气。也是，王芙可是考上帝都大学的天才，自己这点小顾虑，在大人们眼里或许根本不值一提。他攥了攥拳头，终究还是鼓足勇气，挪到了隔壁院门前，抬手“咚咚咚”敲了三下。
“芙姐，我、我来向你请教培育数码兽的心得！”他特意拔高了声音，生怕里面听不见。
院里静了片刻，随后传来一声带着几分无奈的叹息：“唉，进来吧。”
莫无忧推门的手顿了顿，怎么听着……芙姐的声音有点疲惫？他疑惑地推开大门，下一秒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瞪大了眼——
院子里哪是什么“一个人”，分明黑压压站着几十个高中生，连王德福和王糯糯带着一众亲戚都在里头，正巴巴地望着屋檐下的身影。
王芙就站在廊下，穿着简单的白t恤，手里捏着本笔记，脸上没什么表情。莫无忧瞅着这阵仗，心里顿时明白了——敢情大家来的目的都和自己一样。
也是，毕竟是能考上帝都大学的天才，光是“王芙”这名字，就足够让这么多同龄人跑来讨教了，她的学识果然不是盖的。
可他哪里知道，廊下的王芙正暗自头疼。培育心得？她哪有什么特别的心得？不就是日复一日地训练，有空就往秘境里钻吗？这些话早就被前辈们讲烂了，现在被这么多人围着，总不能翻来覆去说这些吧？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点平和的语气：“大家都不用拘谨。在我分享心得之前，倒想先问问——你们平时都是怎么培育数码兽的？”说着，她抬眼扫过院子里的众人，目光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只希望别冷了场才好。
“去秘境打磨数码兽的实力！那里的数据流最精纯，能让数码兽的数据量噌噌往上涨！”
“对战俱乐部才是王道！跟其他驯兽师真刀真枪较量，既能练技巧，还能交流培育心得，互相取长补短！”
“光靠打可不够，得陪着数码兽一起训练才行啊！让它们知道，咱们驯兽师跟它们是一条心，一起在拼！”
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在场地里炸开，像是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王芙听着这些热情洋溢的建议，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不由得轻轻点了点头。
她抬手虚压了几下，白皙的手掌在空中划出柔和的弧线，喧闹的人群便渐渐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提升数码兽的方法，大家刚才说的都很有道理，想必心里也都有数了。”王芙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但除了这些，我们平时最不能忽略的，是和数码兽多沟通……”她语速徐缓，字句清晰地讲解着，像在播撒一粒粒细碎的种子。
莫无忧站在人群里，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一套套理论，这熟悉的语调和内容，不就是夏老师每次上课必讲的东西吗？
全是些基础到不能再基础的新手教程，翻来覆去就是“沟通”“耐心”“循序渐进”那几句，连个实战案例都没有，简直一点干货都没有……他忍不住撇了撇嘴，眼神里多了几分倦怠。
再看台下，不少人已经开始东倒西歪，有人偷偷打了个哈欠，有人靠着同伴的肩膀眼神发直，更有甚者干脆垂下脑袋，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王芙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却悄悄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心情莫名地畅快——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世上哪有什么一蹴而就的捷径？那些渴望走捷径的人，先磨掉他们的浮躁再说。所有的成长，终究绕不开踏踏实实地努力。
莫无忧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是真后悔来凑这个热闹，早知道是这样的“小课堂”，还不如在家里补觉。
眼皮像灌了铅似的越来越沉，他的脑袋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像是在给王芙的话点头附和，意识却渐渐飘向了梦乡。
莫无忧刚要坠入梦乡，耳畔突然炸响一个带着火气的声音，像块冰棱直直戳进昏沉的意识里：“王芙学姐要是不想教就明说，何必拿这些翻来覆去的新手教程糊弄人？”
他一个激灵彻底清醒，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个高壮男生，眉骨突出，眼神带着股不饶人的戾气，正是王飞鸿。
周围人都下意识皱了眉，谁听不出这话里的刁难？大家谁没听出王芙是在糊弄大家？只是碍于同村情面，没人愿意先挑明。此刻被王飞鸿挑明，场子里霎时静得能听见风吹过树梢的声响。
莫无忧心里也泛起嘀咕：上学时天天上课也就罢了，放个寒假还被硬拉来听这磨磨唧唧的“课”，这假期跟没过有啥区别？大家明明都是被长辈逼着来的，偏这王飞鸿装得像这么回事儿，就你特么好学？
他瞥了王飞鸿一眼，又转头看向王芙。只见她站在原地，脸颊涨得通红，原本温和的眼神里满是无措，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嘴唇翕动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那副窘迫的样子，倒像是被人抓住了什么错处。
“大家都是一个村的，能帮上忙我自然高兴。”王芙的声音带着点发颤，像是用尽了力气才挤出来，“可我是真的没什么诀窍啊……培育数码兽也好，学习也好，不都是一步一步慢慢来的吗？”
“慢慢来？”王飞鸿嗤笑一声，往前逼近半步，语气里的咄咄逼人几乎要溢出来，“大家谁不知道你高一高二在村里是吊车尾？没诀窍没门路，凭什么能考上帝都大学？肯定是藏着掖着不肯教！”
这话像根针，狠狠刺中了王芙。她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嘴唇抿得紧紧的，原本清亮的眼睛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她张了张嘴想辩解，可那些埋在心底的委屈、熬夜苦读的艰辛，此刻竟一句也说不出口，只能任由对方的质问像重锤一样砸在心上。
“差不多就行了啊。”莫无忧“嚯”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个子不算特别高，但此刻眼神里的冷意却让王飞鸿下意识顿了一下，“挺大个老爷们，欺负一个女生，不觉得丢人？”
他心里的火早就压不住了：虽说跟王芙不算太熟，但王芙是外公外婆看着长大的，论辈分论情分，都算得上半个姐姐。当着他的面这么欺负他姐姐，真当他是泥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