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江晦正在房间整理实验数据，突然听到敲门声。
他警惕地握紧噬魂，开口问：“哪位？”
“是我，伊戈尔神父。”
门外传来神父沙哑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
如果一直不开门的话是不行的。
江晦从房间的猫眼看过去，稍微判断了一下，这个神父应该攻击性没那么大。
稍微思索了几秒之后，江晦顶着莫雷尔的标准笑容打开了门。
眼前的神父和前几日几乎判若两人。
他的黑色教袍看起来皱巴巴的，上面还沾着不少灰尘。
神父的头发凌乱的贴在他的额头上，此刻他看向江晦，眼睛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
他胸前的十字架被他紧紧攥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青。
没等江晦开口邀请，他就踉跄着扑进房间，一把抓住了江晦的手臂，力度大的几乎像要捏碎江晦的骨头。
“博士！你的机器……你的机器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神父的声音急促而狂热，眼神里却满是恐惧和焦虑。
“你……你是不是听到了来自深渊的回响？”
“它们就在这铁壳之下，在这迷雾之中，窃窃私语，模仿上帝的形象！”
江晦的手臂被他抓得生疼，却没用力挣脱，这是一个套线索的绝佳时机。
于是江晦顺着他的话继续追问。
“神父，您说的‘它们’是谁？您看到了什么？”
“是亵渎！是对神明的亵渎！”
神父却没回答，只是疯狂地重复着，另一只手在空中胡乱比划。
“它们不是人！它们没有灵魂！”
“它们靠窃取意识活下去！你错了，你们都错了，这不是科学能解释的！”
“……必须被净化！用圣水！用十字架！”
“它们在学习……它们在模仿我们的样子，模仿我们的声音……”
神父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眼神涣散地看向窗外的浓雾。
“眼睛……到处都是眼睛……在通风口，在镜子里，在海里……它们在看着我们，看着每一个人……”
江晦试图让他冷静，声音也显得格外温和。
“神父，您冷静点，告诉我具体的情况，我们才能想办法……”
“别碰它们！别靠近它们！”
神父突然猛地推开江晦，后退了两步，眼神里的狂热变成了极致的恐惧。
“你也会被它们盯上的！它们喜欢聪明的大脑！喜欢研究意识的人！”
说完，他没再停留，踉跄着冲出房间，连门都没关，走廊里很快传来他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模糊的祈祷声。
江晦站在原地，揉了揉被抓红的手臂。
神父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
“它们”就是“窥视者”，靠窃取意识生存，还在不断“学习”模仿人类。
而“眼睛”，很可能与男爵夫人被移除的眼睛有关，或许是“它们”收集意识的“工具”。
傍晚，江晦将脑波记录仪收好，拎着一个装着伪装用的试管和试纸的金属箱，找到了负责下层甲板管理的船员。
那是个满脸胡茬的壮汉，正靠在栏杆上抽烟。
看到江晦过来，他的眉头立刻皱成了疙瘩，语气不耐烦得像淬了火。
“博士？您来下层干嘛？这里全是油污和噪音，不是您该待的地方。”
“我在做环境对神经活动影响的研究，需要采集不同区域的环境样本——”
江晦笑了笑，为了维持人设好脾气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上层舱室的样本太单一，下层的高温、噪音、油污味，都是重要的变量。”
江晦的语气保持着学者的严谨，同时刻意强调了一句。
“这对后续实验数据的准确性至关重要，船长那边也同意了我的采样计划。”
他直接抬出船长，避免和船员过多纠缠。
就看透人性这方面，他在现实世界已经了解够深了。
有时候说那么多根本就没有用，不如直接抬上司。
毕竟下层甲板大概率藏着“它们”的线索，不能浪费时间在争执上。
壮汉果然愣了一下，叼着烟的嘴撇了撇，显然不想得罪船长，只能不耐烦地挥挥手。
“行吧，我带你去，但只能到轮机舱入口，里面太危险，你不能进。而且动作快点，别耽误我干活。”
江晦点头应下，跟着壮汉往下层甲板走。
刚下楼梯，一股混杂着机油、煤灰和高温的热浪就扑面而来。
这里比上层舱室至少高了十几度，让人呼吸都变得燥热。
果然，即使在同一个游轮之上，上层人和下层人的生活环境也是天差地别。
江晦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这种差别，因为并不靠努力筛选，基本上是出生就注定了。
随着江晦的进入，机舱的轰鸣声时不时像闷雷般在他耳边炸响。
身边的金属管道被烤得发烫，还没碰到就能感受到灼意。
而地面上也积着厚厚的油污，和上层舱室的奢华整洁形成鲜明对比。
江晦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自己的手工高定皮鞋踩在地面上发出的黏腻的吱呀声。
“就在这儿，你采吧，我在这儿等着。”
壮汉靠在旁边没有运作而相对冰冷的管道上，继续抽着烟。
他的眼神时不时瞟向江晦，显然只想快点结束。
江晦假装蹲下身摆弄采样工具，实则快速观察周围。
下层甲板的工人不多，大多在埋头检修机器。
他们脸上都沾着煤灰，神情麻木。
江晦视野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他之前在甲板上遇到的锅炉工卡米洛，他此刻正蹲在角落擦拭着一根生锈的管道。
江晦不动声色地挪到卡米洛身边，假装调整试管，收集声音，随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问。
“卡米洛先生，上次在甲板上，你似乎有话想跟我说？”
卡米洛的身体猛地一僵，手里的抹布“啪嗒”掉在油污里。
他飞快地瞟了一眼不远处的船员，见对方没注意这边，他立刻猛地起身，拽着江晦的胳膊，将他拉到一个堆满废弃零件的角落。
卡米洛的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金属壁，声音压得极低，还带着明显的颤抖。
“博士……你是在找【那个】吗？找那些藏在下面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