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川神捕”的名头如同插了翅膀，让灰驴在东川府风头无两。连着几日，知府衙门门槛都快被踏破了，不是这家丢了传家宝，就是那户遭了飞贼，都指名道姓要请“驴神捕”出马。
柳知府乐得合不拢嘴，破案率直线上升，政绩斐然，对灰驴更是奉若上宾，几乎有求必应。灰驴倒也来者不拒，破案效率奇高，鼻子一嗅，蹄子一指，往往就能锁定真凶，手法千奇百怪，但结果总令人拍案叫绝。当然，破案酬劳和“荣誉神捕”的津贴也源源不断地流入林辰的钱袋。
林辰从最初的震惊到后来的麻木，现在已经能很淡定地帮犟爷数钱了。他甚至觉得，跟着犟爷混，以后说不定能开个“神驴侦探事务所”，专门接手各种奇案怪案，绝对客似云来。
这日午后，灰驴破完一桩富商小妾盗取正房首饰的案子（它只是当着富商的面，对着那小妾最喜欢的胭脂盒打了个喷嚏，那盒暗格里的珠宝就露了出来），婉拒了柳知府的宴请，带着林辰几人，溜达到了东川府最负盛名的“清风茶楼”。
茶楼里人头攒动，说书先生正在唾沫横飞地讲着前朝秘闻。灰驴找了个靠窗的雅座（茶博士看到它，嘴角抽搐，但不敢阻拦），熟练地用鼻子卷起菜单，点了壶上好的碧螺春，外加几碟精致的茶点。
小祸斗被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垫了软垫），面前也摆了一小碟磨碎的坚果仁（灰驴不知道它吃不吃，反正摆着看）。小家伙似乎对茶楼里袅袅的茶香和嘈杂的人声很感兴趣，暗红色的眼睛滴溜溜乱转，偶尔伸出爪子想去够桌上的茶杯，被灰驴用尾巴轻轻扫开。
“犟爷，咱们这几天是不是太高调了？”林辰抿了口茶，有些担忧地低声道，“幽冥影那边……”
灰驴正用鼻子卷起一块豌豆黄，闻言瞥了他一眼，眼神平静，在地上划拉：
“饵，已下。”
“等，鱼来。”
林辰恍然，犟爷这是故意把自己摆在明处，吸引幽冥影的注意力，看看对方还有什么后手。这胆子也太肥了！
就在这时，旁边一桌几个江湖打扮汉子的议论声，隐约传了过来。
“……谁能想到，威震江湖的‘鬼手’侯三，最后栽在一头驴手里！”
“可不是嘛！连带着暗香阁都被端了，据说六扇门顺藤摸瓜，起获了不少好东西，还有……一些见不得光的账本。”
“啧啧，幽冥影这次怕是伤筋动骨了！听说他们高层震怒，已经派了‘索命无常’中的黑无常大人亲自前来东川府处理此事！”
“黑无常？！我的娘，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看来东川府要不太平了！”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
林辰心里一紧，黑无常！幽冥影的王牌杀手之一！他下意识地看向灰驴。
灰驴却仿佛没听见，依旧慢条斯理地品着茶（用鼻子吸溜），甚至还用爪子（蹄子）推了推那碟坚果仁，示意小祸斗尝尝。
小祸斗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似乎觉得味道怪异，打了个小喷嚏，喷出几点火星，差点把桌布点着，被灰驴一鼻子摁住。
他们的互动引得邻桌几个客人掩口轻笑，觉得这驴带娃着实有趣。
然而，林辰敏锐地注意到，在茶楼角落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着两个头戴斗笠、一直低头喝茶的灰衣人。从那几个江湖汉子提到“黑无常”开始，这两人的气息就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虽然瞬间平复，但还是没能逃过林辰（和罗横）的感知。
是幽冥影的探子！林辰瞬间断定。
灰驴似乎也察觉到了，但它依旧不动声色，甚至……它开始用鼻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桌面。
“嗒…嗒…嗒…”
蹄声轻缓，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
起初没人注意。但渐渐地，那蹄声仿佛带着魔力，竟然隐隐压过了说书先生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茶楼每个人的耳中。
说书先生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茶客们的交谈声也渐渐平息。所有人都莫名地被那单调却富有韵律的蹄声吸引，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窗边那头敲桌子的灰驴。
灰驴见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便停下了敲击。它抬起头，环视了一圈茶楼，然后……它张开嘴，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带着几分沧桑和神秘意味的：
“嗯——啊——！”
这一声并非嘶鸣，更像是一种古老的开场白。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驴……要干嘛？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灰驴用鼻子沾了沾茶杯里的水，在光洁的桌面上，开始……写字！
它写得很快，字迹龙飞凤舞，却清晰可辨：
“今日，不说前朝。”
“且说，那‘暗香阁’覆灭之夜……”
暗香阁？！茶客们顿时来了精神，这可是最近东川府最轰动的大事！
灰驴不管众人反应，继续以水代墨，在桌上“写”起了故事。它并非真的写出所有字，而是写出关键词语，配合着低沉的“嗯啊”声和丰富的眼神、肢体动作（甩头、跺蹄子、眨眼睛），竟然硬生生地将那夜六扇门围剿暗香阁的场面，“说”得活灵活现！
它“写”出“高墙”、“黑影”，配合警惕张望的眼神，仿佛身临其境；它“写”出“刀光”、“惨叫”，配合急促的跺蹄声，渲染出紧张氛围；它甚至“写”出“密室”、“账本”，然后用鼻子做了一个“嗅”的动作，眼神得意，暗示是自己发现了关键线索……
它把一场血腥的围剿，说得如同亲历，又带着几分戏谑和夸张，尤其是描写到暗香阁主事看到六扇门破门而入时那惊愕的表情，灰驴直接翻了个白眼，四蹄朝天做了个“晕厥”的姿势，引得茶客们哄堂大笑！
整个茶楼的气氛都被它带动起来，所有人都听得津津有味，连说书先生都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伸长脖子看得目瞪口呆。
林辰看着在桌上“挥毫泼墨”、口若悬河（虽然发声器官受限）的灰驴，感觉自己的认知再次被刷新。犟爷……您还有这技能？！茶楼说书？！这跨界是不是有点太随意了？！
白芷也掩口轻笑，觉得这神驴真是无所不能。
罗横抱着臂，嘴角微不可查地扬起。
而茶楼角落那两个戴斗笠的灰衣人，放在桌下的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头，指节发白。灰驴这看似戏谑的“说书”，无疑是在狠狠地打幽冥影的脸！尤其是那句“驴爷一鼻子就嗅出了密室所在”，更是将他们组织的无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灰驴的故事接近尾声，它“写”出“树倒猢狲散”，然后用鼻子指了指窗外，做了个“溜走”的动作，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最后，它“写”下四个大字：
“邪不胜正！”
然后昂起头，发出一声正气凛然的长啸！
“好！！”
“驴神捕说得好！”
“邪不胜正！”
茶楼内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和掌声！所有人看向灰驴的目光都充满了敬佩和崇拜。
那两个斗笠灰衣人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丢下茶钱，低着头，脚步匆匆地离开了茶楼，背影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
灰驴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冷意。
鱼，闻到腥味了。
它慢悠悠地喝完最后一口茶，用鼻子示意林辰结账。
离开茶楼，走在熙攘的街道上，林辰忍不住低声道：“犟爷，您刚才那是……故意刺激幽冥影的人？”
灰驴甩了甩尾巴，划拉：
“敲山，震虎。”
“逼他们，动。”
林辰明白了，犟爷这是嫌对方太沉得住气，干脆主动挑衅，逼他们出手，才好揪出背后的黑手。
“那咱们接下来……”
灰驴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西斜。它用鼻子指了指城西方向，那里有一片相对老旧、鱼龙混杂的街区。
“去，鬼市。”
“淘换点，东西。”
又去鬼市？林辰想起上次在黑市“捡漏”星陨核和太古契约的经历，心里既期待又有点发怵。希望这次别再捡到什么烫手山芋……或者，再捡一个“灾祸儿子”之类的。
一行人朝着城西走去。他们没有注意到，在身后熙攘的人流中，几双阴冷的眼睛，正如同毒蛇般，牢牢地锁定着他们，尤其是锁定着灰驴背上那个东张西望的暗红色小兽。
空气中，暗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