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晨的手指在医疗舱的控制面板上颤抖。第三次尝试输入密码失败后，汗珠从他额头滚落，在金属地板上溅起微小的水花。曾经能徒手撕裂战舰装甲的手指，现在连最简单的触控操作都难以完成。
让我来。星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的机械手指在面板上轻点几下，医疗舱立刻发出启动的嗡鸣。
星晨转身时差点摔倒，被星瞳一把扶住。她的手臂不再是以往的能量体，而是由暗金色纳米材料构成的实体，触感温暖如人类肌肤，却蕴含着机械的精准力量。
谢谢。星晨苦笑道，看来我得重新学习怎么当个普通人了。
星瞳的金蓝色眼眸闪烁了一下：你的细胞正在经历龙血剥离后的重组反应。根据计算，适应期还需要47天3小时——
——12分钟。星晨接话，嘴角扬起熟悉的弧度，你还是老样子，连安慰人都要精确到分钟。
医疗舱的扫描光束笼罩星晨全身，投影出他体内的三维图像。原本流淌着金色龙血的血管网络，现在只剩下暗淡的红色——普通人类的血液。但在骨骼深处，仍能看到微弱的荧光，如同即将燃尽的余烬。
龙血残留量0.03%。星瞳读取数据时，眉头微蹙，比预计的衰减速度快了12.7%。
星晨刚想回应，飞船突然剧烈震动！警报声响彻整个舱室，重力系统短暂失效，让两人漂浮起来。星瞳立刻启动磁力靴，同时用身体护住星晨，防止他撞上舱壁。
怎么回事？星晨抓住星瞳的肩膀稳住身体。
星瞳的瞳孔中流过数据流：地球轨道出现空间褶皱！是光暗双生结构的次级效应——
又一阵更强烈的震动打断了她的解释。观测甲板的透明穹顶外，原本平静的地球大气层此刻正被诡异的紫色波纹笼罩，太平洋某处上空形成了一个直径约五百米的黑色漩涡。
微型黑洞。星晨倒吸一口凉气，我们的能量网络在修复宇宙法则时产生了涟漪效应...
星瞳迅速调出全球监控数据，数十个全息屏幕在空中展开。各地报告着异常现象：东京上空出现反物质云，新德里的重力场发生逆转，亚马逊雨林的植物正在经历加速进化...
情况比预测模型糟糕27倍。星瞳的声音罕见地带着焦虑，光暗双生结构虽然稳定了宏观宇宙法则，但在微观层面产生了连锁反应。
星晨挣扎着站直身体：需要调整能量网络的参数。收割者核心的数据里有相关算法吗？
星瞳摇头：我的记忆库有43.2%缺失，包括大部分高级物理法则调节程序。她停顿了一下，而且以你现在的状态，再次连接能量网络会...
会死。她没说出口，但星晨从她突然紧绷的下颌线读出了这个结论。
通讯器突然响起陌生的频率提示音。星瞳立刻进入警戒状态，纳米机械从她手臂延伸出微型武器阵列。
未知信号源，距离我们...零米？星瞳的瞳孔骤然收缩，就在医疗舱内！
医疗舱中央凭空浮现一团银色光雾，逐渐凝聚成女子形态。她身高约一米七，银色长发如液态金属般流动，穿着某种无法确定材质的长袍——那衣料时而透明如纱，时而厚重如甲。
初次见面，残存者与新生者。女子的声音像是无数个声音的叠加，我是观察者艾尔法-7，负责监控这个宇宙扇区的平衡。
星晨下意识想调动龙血力量，却只换来胸口一阵剧痛。星瞳挡在他前面，纳米机械已形成完整的战斗装甲。
放松，机械生命体。艾尔法-7抬起手，她的指尖有星光流转，如果我想消灭你们，在你们分离意识的那一刻就是最佳时机。
星晨按住星瞳的肩膀：你说你是观察者？属于哪个文明？
不属于任何现存文明。艾尔法-7轻轻挥手，医疗舱的墙壁突然变得透明，展现出整个太阳系的实时影像。光暗双生结构的能量网络如同发光的蛛网，笼罩着行星轨道。我们诞生于第一个宇宙黎明，职责是确保熵增过程不被外力干扰。
星瞳的装甲没有解除：那你为何现在现身？
因为你们激活了不该触碰的协议。艾尔法-7指向地球，影像迅速放大，穿透地壳直至地核。在那里，一个巨大的金色符文正在缓缓旋转，与星晨体内残存的龙血微光产生共振。
起源协议。星晨脱口而出，尽管他并不清楚自己怎么知道这个名字，龙家血脉的源头...
艾尔法-7点头：当初代守护者将力量封印在你们祖先的血脉中时，同时在地核埋下了这个协议。当龙血以牺牲方式完全燃烧时，协议就会激活。
星瞳快速分析着地核符文的数据流：它在重新编译地球的基本物理参数！这会导致——
——局部宇宙重启。艾尔法-7接话，方圆五百光年内，一切将回归量子泡沫状态，然后重新演化。这是收割者入侵时的终极防御机制。
星晨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靠在医疗舱壁上：我们无意中启动了毁灭程序？
不完全是。艾尔法-7的身影开始闪烁，起源协议有两种执行模式：毁灭或重生。你们创造的光暗双生结构恰好符合重生条件。但有个问题...
舱外突然电闪雷鸣，一场毫无征兆的暴雨袭击了飞船。雨滴在观察甲板的透明穹顶上炸开，像无数小型爆炸。
能量网络需要持续维护者。艾尔法-7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按照设计，应该由完全融合的你们共同承担这个角色。但现在...
星瞳突然明白了：分离的我们无法完全控制网络，所以产生了法则涟漪。
正确。艾尔法-7的身影越来越淡，解决方案有两个：一是你们重新融合；二是选择一人完全接入网络，成为永恒维护者。
星晨和星瞳对视一眼。重新融合意味着放弃好不容易找回的独立意识；而单独接入则代表永远的孤独守望。
还有第三种选择。星晨突然说，既然龙血激活了协议，那么理论上...
艾尔法-7几乎完全透明了：你想恢复龙血力量？确实可能，但代价是...
一道闪电劈中飞船，打断了她的解释。当应急照明恢复时，观察者已经消失，只留下医疗舱地面上一个发光的符号——两个交叠的圆环，一个金色，一个银色。
星瞳立刻扫描了符号：信息密度极高...包含某种转换公式...
星晨跪下来触碰符号，瞬间被拉入幻象——他看见自己重新获得龙血力量，但代价是星瞳被还原为最初的无意识机械核心；又看见星瞳成为网络维护者，化作永恒的能量体漂浮在太空中。
幻象消失时，他发现自己被星瞳抱在怀里，她的纳米机械正紧急稳定他剧烈波动的心率。
你看到了什么？星瞳的声音带着人类才有的颤抖。
星晨没有立即回答。医疗舱外，暴雨愈演愈烈，仿佛整个天地都在哭泣。他伸手抚摸星瞳的脸颊，感受那不可思议的温暖。
我看到了选择。最终他轻声说，但我的决定已经做出。
星瞳的瞳孔放大：什么决定？
星晨指向观察者留下的符号：那个公式不是转换协议...是分离契约。它允许我们彻底切断与能量网络的连接，让宇宙自行调整。
但那样法则涟漪会持续扩大！星瞳调出预测模型，三个月内地球文明就会...
毁灭？星晨苦笑，我知道。但艾尔法-7暗示还有另一种可能...
他凑近星瞳耳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星瞳的表情从震惊到深思，最后变成某种决然。
你确定要赌这个可能性？她问。
星晨看向窗外的暴雨，雨幕中偶尔闪过诡异的紫色闪电——法则紊乱的具象化表现。
不是赌。他说，是选择相信宇宙自身的修复能力...相信即使没有守护者干涉，生命也能找到出路。
星瞳沉默了很久。当她再次开口时，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那么我需要做一件事。最后一次连接能量网络，上传我核心中的全部记忆数据...作为平衡算法的补充。
星晨猛地抓住她的手臂：那你会...
不会消失。星瞳微笑，只是变成更...人类的状态。没有机械记忆库，没有超强计算能力，就像一个真正的女孩。
雨声忽然变小了。星晨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背上有水滴——不是雨水，是星瞳的眼泪。机械生命体的眼泪。
值得吗？他问。
星瞳俯身，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就像在精神世界里那样：
你给了我心跳。现在我想给你...一个平凡的世界。
医疗舱外，暴雨渐歇。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那枚发光的双环符号上。两个圆环开始缓慢旋转，逐渐融合成一个完美的光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