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烨跪在莲儿冰冷的尸身旁,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血泪混合着雨水,在他刚毅的脸颊上划出凄艳的痕迹。外界的一切声音——父亲的惊呼、钱多多的啜泣、乃至窗外呼啸的风声——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琉璃,变得模糊而遥远。他的整个灵魂,被无边的黑暗与痛苦彻底吞噬、撕扯,坠入冰冷的深渊。
极致的悲痛如同万丈深海的压力,要将他最后的意识碾碎,拖入永恒的沉寂。莲儿最后那枯萎的容颜、刺目的白发,如同最残酷的烙印,灼烧着他的视网膜,更灼烧着他的灵魂。
滔天的怒火则在心底最深处翻腾,如同被压抑的火山,寻找着宣泄的出口。厉无锋那伪善的面容、林三那冰冷的目光、乃至自身曾经的无力感,都化作了这怒火的燃料,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而最尖锐的,是那刻骨的自责。如同无数把淬毒的匕首,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为何未能早些察觉?为何未能更强一些?为何…最终是她用最彻底的方式,换回了他的生还?这份沉重的代价,几乎要压垮他刚刚重塑的脊梁。
种种极端情绪,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心原上疯狂冲撞、践踏,又如同狂暴的冶金炉火,将他所有的感知、所有的思绪都投入其中,疯狂地煅烧、挤压、碰撞!
就在这意识的临界点,濒临彻底崩溃的边缘,某种奇异的变化发生了。极致的痛苦并未将他摧毁,反而以一种破而后立、毁灭性的方式,点燃了他灵魂最深处的某种潜质!
他的意识仿佛被抽离了残破的躯壳,悬浮于一片燃烧的、混沌的虚无之中。这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沸腾的情感能量。而在这片混沌里,无数关于莲儿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无比清晰地涌现,如同星辰般环绕着他,每一幕都鲜活如初生。
是她初见他苏醒时,那带着怯懦与关切的清澈眼眸,如同受惊的小鹿,却依旧捧来了温水。
是她深夜独坐灯下,就着微弱的光芒,一针一线为他缝补因练功而撕裂的衣衫时,那专注而温柔的侧脸,嘴角还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
是她端来精心熬制的药膳时,那带着期盼的浅笑,眼中倒映着他的身影。
是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她因恐惧而轻轻颤抖,却因为他的存在而强作镇定,悄悄将凳子挪得离他更近一些的模样。
是她每日在院中悉心照料那些凝神草时,那温柔恬静的剪影,仿佛与周围的草木融为一体,散发着自然的宁静。
是她最后一次为他擦拭汗水时,指尖那微凉的、带着轻微颤抖的触感.。。
最终,所有美好的、温暖的画面,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碎裂,被最后那定格的景象无情取代——她枯萎如秋叶的容颜、那如同荒原积雪般刺目的白发、那冰冷僵硬再无生息的躯体!
“啊——!!!”
灵魂深处,发出了一声无声却足以震裂苍穹的咆哮!那极致的失去之痛,那无法挽回的绝望,那对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的滔天憎恨,如同百川归海,最终全部汇聚、坍缩、压缩到了极致,而后…超越了极限,发生了升华!
一种前所未有的、纯粹到极致的执念,如同混沌中劈开黑暗的第一缕光,从这沸腾的情绪熔炉核心挣扎而出!
“守护…”
一个微弱,却如同金石般坚定的念头,悄然浮现。
“我要…守护!”念头迅速生根发芽,变得清晰、强大、不可动摇!
“守护她的牺牲!绝不容辜负!她的生命,必须要有价值!”
“守护她曾珍视的一切!这片她细心打理的院落!这个她默默关心的家族!”
“我要这天地间!再无任何力量!能夺走我在乎之人!”
“所有威胁!所有敌寇!所有试图破坏这份宁静的…皆当…焚灭!寂灭!归于虚无!”
守护的执念,与焚尽仇敌的毁灭意志,并非对立,而是在这极致的悲痛与愤怒的熔炉中,完美地交融在了一起了!化作一种冰冷与炽烈并存、包容与决绝共生的奇特心境!仿佛至坚的玄冰包裹着焚世的烈焰!
守护,需以毁灭一切阻道之敌为基石!
寂灭万千阻碍,只为守护那一方不容触犯的净土!
这一刻,他对“意”的感悟,水到渠成,突破了所有桎梏,超越了墨老笔记上的任何描述,达到了一个全新的、独属于他刘烨的、由血与泪、痛与恨浇灌而成的境界!
并非单纯的山岳般沉凝不动,亦非简单的火焰般炽盛狂放。
而是一种更为复杂、更为强大、更契合他此刻状态与经历的融合——守护·寂灭!
此意一起,福至心灵!
刘烨体内那原本因情绪剧烈波动而狂暴奔腾、几乎要失控的力量,仿佛瞬间找到了统帅的千军万马,变得井然有序,如臂指使!每一分力量都被完美统合,围绕着“守护·寂灭”的核心意境运转,虽井然有序,却蕴含着足以毁天灭地的恐怖威能!
《煅体诀》的运转效率在此刻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地,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吞噬着体内残余的丹药能量,更是如长鲸吸水般,贪婪地吸纳着周围天地间的灵气!
嗡!!!
以刘烨的身体为中心,一股难以言喻的磅礴意境领域轰然扩散开来!这并非简单的能量威压,而是一种更高级的、直击心神、引动天地法则的无形力场!在这力场范围内,仿佛一切都被打上了“守护”与“寂灭”的烙印!
轰隆隆!
听竹苑上空,原本因先天威压而沉寂的夜空骤然再次剧变!肉眼可见的、比之前更加庞大的天地灵气漩涡疯狂成型,这一次覆盖的范围更广,几乎笼罩了小半个凤来城!灵气浓郁得化为实质的乳白色浆液,如同九天银河倾泻而下,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疯狂涌入刘烨所在的静室!
整个凤来城再次被这更恐怖的天地异象所震撼!无数人从梦中惊醒,望着那仿佛要压垮城市的巨大灵气漩涡,瑟瑟发抖,如同面对天威!
“这…这究竟是…”刘正风被那恐怖的灵压逼得再次连连后退,死死抓住门框才勉强站稳。他无比惊骇地感受着儿子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前所未有的意境力量,那力量古老、苍茫、冰冷中燃烧着炽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志与令人心悸的寂灭气息,让他灵魂都在颤栗,生出一种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
钱多多早已吓得缩在角落,双手抱头,连看都不敢再看一眼,只觉得仿佛有一尊古老的神魔正在苏醒。
刘烨缓缓站起身。他周身的赤金色光芒已然彻底内敛入体,但他的存在感却前所未有的强大。那双眸子亮得惊人,左眼深邃如古井,仿佛蕴含着包容与守护万物的沉静意志;右眼则锐利如万年寒冰下的锋芒,燃烧着焚尽一切阻碍的冰冷寂灭之意!
守护·寂灭意境,于此血泪交织之夜,终成!
这股独一无二的意境,不仅彻底驾驭了他体内所有暴增的力量,更成为了他叩开天地之门,冲击那至高无上先天之境的最完美、最强大的钥匙!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莲儿安详却冰冷的遗容,眼中的无尽悲痛已被深深埋藏,转化为坚定不移、足以支撑他走下去的力量。
然后,他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屋顶的阻碍,穿透了层层叠叠的灵气漩涡,直视那冥冥之中、由天地法则构筑的最终壁垒——天门!
下一步,叩天门!成就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