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血鬼潮,是镇中所有强者在拼命抵抗,她们几个站在这里,既无法助战。
又只能看着人死去、墙染血,不如积蓄力量,说不定接下来的关键时刻,还真需要用得上她们。
“你说得对。”庞雪点点头,抬手看了一眼下方战场,语气略有些疲惫却也清醒,“我们不是没心没肺的人,但也要明白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才最有意义。”。
她转头看向小翠,轻声说:“小翠,别看了,跟我们回去吧。”。
小翠虽然眼眶发红,却也点点头,不敢违抗主子的决定。
三人下了高墙,没有惊动其他人。
一路上,夜风拂面,远处血鬼的嚎叫声仍在回荡,那些熟悉的惨叫仿佛穿透街道刺入心头。但庞雪没有回头。
她清楚,现在的她如果连调整好自己状态的勇气都没有,那面对真正的困境时,更无力承担。
回到客舍后,庞雪让小翠把房门锁好,自己洗了把脸,看着铜镜中略显憔悴的脸,又看了看若冰已经盘膝坐在床榻一角闭目调息的样子。
若冰正在缓缓运转《青莲诀》,内力在体内游走,随着每一个呼吸稳定增长。
精神力虽尚未恢复,但若冰显然没有气馁,一丝一毫都在积蓄。
庞雪感到一种久违的踏实感。
“这小丫头……”。
她没有再多说,脱下外袍,换上里衣后也盘腿坐下,依样开始调息。
虽然修炼速度不快,但她总觉得,此刻这份安静,比任何盲目的热血冲动都更重要。
小翠收拾妥当后,也靠着床脚闭目养神。
时间悄然滑过五日,临沙镇仿佛被时间与死亡封锁。
镇外的平原上,尸体层叠如山,残破的血肉、碎裂的骨骼、焦黑的血渍,将整片大地染成深暗的红褐色。
血鬼的尸骸堆叠成丘,夹杂着被吸干的武者与百姓——面目扭曲,肌肤干瘪,仿佛生前最后一刻都在痛苦挣扎。
空气中弥漫着腐败与血腥的味道,每一口呼吸仿佛都要呕出胃里的残食。
高墙之下,是被利爪撕裂的大地和血鬼破碎的身躯;高墙之上,是越来越沉默的武者与守卫。
他们的脸上早已没有了几天前的坚毅,有的只是空洞与疲惫。
五天前,他们还有弓箭;四天前,箭囊已经空空如也;三天前,开始用石块与滚油;两天前,滚油也用光了,连镇里锅灶中的油都被收集一空。
如今,只能凭借刀刃与血肉相搏,靠着轮换和拼死苦撑。
通脉境巅峰武者原本百余人,如今,满打满算,已不足二十,而其中真正还能战斗的,仅仅十余人。
一个个披挂破碎、浑身血污的身影,站立在阵线上,眼中却再无当日的锋芒。
他们不是不勇敢,而是快要燃尽。
护镇卫征调来的民众,也早已拼上性命。
昨日,就连城中铁匠、商贩、甚至一些少年,也拿起了家中祖传的老兵器上了镇墙。
他们不会战斗,但他们知道:若镇破,便无人生。
没日没夜战斗,几乎无人再能闭眼休息。
范镇守的披风上早已凝固了几层血迹,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微微佝偻。
他站在指挥台上,眼神泛红,但目光仍然死死盯着外头的黑潮。
镇墙的石缝中,到处是血水渗出后的暗印;破损的阵法光纹在地面上明灭闪烁。
那些残破的符文和失效的压制阵,已经没法再提供更多支撑。
此刻,就连最底层的护镇卫都明白:临沙镇,快到极限了。
城中再无多余战力可以征调,每一个能动手的人都已动手;每一份资源早在三日前耗尽,如今只能靠咬牙、靠信念。
但希望,却一丝不见。
五天的死战,换来了什么?镇外的血鬼似乎也在死,但又仿佛源源不断。
尤其是那智慧血鬼,自始至终没有真正上前厮杀,反而像是在故意拖延,用这漫长的消耗战,来榨干整个临沙镇的最后一滴血。
镇墙之上,范镇守站立在风中,满脸的阴霾仿佛凝固成一层沉重的铠甲。
他的眼神死死盯着城外那片翻滚如潮的血鬼,数不清、杀不尽的怪物一波接着一波冲击着临沙镇的防线。
灰暗的天色映照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像极了这濒临崩溃的局势。
他的手,死死攥着护栏,指节发白,骨节微微颤抖。
——是的,他低估了。
他本以为,凭着三镇交界之地的兵力储备,百余名通脉境巅峰武者,加上一个凝气境镇守,足以抵御任何规模的血鬼冲击。
但他没想到,这一次的血鬼不再是散兵游勇。
这不是袭扰,而是一场组织严密、计划周密、带有策略的围攻。
智慧血鬼并没有一味冲锋,而是在一步步推进、消耗、诱敌,再反攻。
他们避开锋芒、撕裂补位、拖垮士气……哪怕是人类军阵,也不过如此。
他也没想到,这次血鬼的数量,竟是过往的十倍百倍。
当初其他镇守通报说“异动”时,他还以为是局部爆发;可现在看来,这分明是一场全域性的袭城战。
更让他心生不安的,是求援的回应。
五日前,他便将镇中所有传讯符箓发往附近各县、城镇,请求紧急支援,并附上了详细的情势描述。
按照距离和回信速度来看,最快昨日就该有回应。
但现在,五天过去了。
一个字都没有。
仿佛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临沙镇。
范镇守的心越来越冷,越来越沉。
他无法不去怀疑——是不是别的镇也同样遭遇了血鬼潮?是不是智慧血鬼不止一个?是不是整个疆域,早已陷入血海而无人得救?
风吹起他的披风,猎猎作响,像一面已然撕破的战旗。
他慢慢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无动摇。
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知道,自己作为镇守,就算是撑不到最后一刻,也要战到最后一刻。
哪怕死,也要死在镇上。
这时候,一名副将快步上墙,急声禀报:“大人!北侧防线的石墙出现了裂缝,血鬼冲击加剧,我们的人已经连续轮换三轮,没有支援顶不上了!”。
“让还在休整的第七队提前上!再抽五十名后备武者随我过去!”。
“可是大人……”。
“照办!”范镇守一声喝断,威严不减。
副将领命离开,范镇守最后再看一眼远方。
那里,是县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