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穿过千里荒原,卷起大片沙石,将地面上尚未散尽的战痕掩盖成模糊的褐色阴影。
若小萌在天穹尽头消失后,北国神塔亮起的神光渐渐稳定,太清诸州恢复了最起码的秩序。
但唯有少数顶尖强者知道,一场战役的终结,不代表危险的终结。
尤其是面对血神这种存在。
天道重启,时光倒流,许多东西都被抹去、吞没、重洗,可有些东西偏偏在混乱中保存了下来,就像是专为某个时刻准备的陷阱。
南方极远之地,禁地,就是一个最不该存在、却仍旧存在的地方。
自古南荒多秘境。
在古籍中,南荒深处有无数禁地,有的是天地初开遗留的规则碎片,有的是太古战场沉淀下的怨气,有的则埋着远古强者的残骸。
若小萌成神境时,远观过南荒之底,哪怕隔着数万里,也能感受到那种仿佛来自深渊的沉闷。
按常理,那处禁地本应在极限之战中毁灭,至少大阵会崩毁,封印会碎裂,空间会重组,不可能以完整形态保存。
可事实是,那片禁地居然没被波及,无论时光如何逆卷,它始终保持着原本的轮廓,甚至连那些古老符纹都没有淡去。
这种反常,让所有了解禁地历史的人都感到不安。
但他们并不知道,真正的秘密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深。
在南方万里之外,一片荒凉的灰地上,天空被厚厚的云层压得像随时会塌下来。
那片云不是普通的乌云,而是混杂了血色的阴影,像是一层巨大而缓慢流动的血幕,将大地覆盖在一种压抑到窒息的暗红光芒下。
再往南,是一个直径千里、由山脉环绕的深渊。
深渊中央,像有一口无形巨口,吞噬掉所有光亮,让整个世界天昏地暗。
这片禁地静得可怕,就连风都不敢从这里穿过。
偶尔有几条死气沉沉的裂缝在地面扩散,像是巨兽的脉络,缓缓向外脉动。
在深渊最下层,一道模糊的影子缓缓睁开眼。
那影子没有实体,也没有固定形态,看上去像是浓缩的血雾,却在不断变换轮廓,仿佛随时可能从雾中凝成一个人。
那就是血神留在禁地的后手。
也是他真正意义上的“最后筹码”。
影子的视线穿透层层浓雾,凝向极北方向,那里有残余的时间波动在远方闪过,像是被压到极限又被人强行稳定下来的光。
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时间……法则。”
影子的声音嘶哑而轻,像是从死亡边缘挤出的低语,“她还活着……还没到极限吗……”
雾影微颤。
不是恐惧,而是恼怒。
在主身身陨之前,他曾经计算过无数次。
按理来说,以神境十一重的积累,以血道规则的霸道。
双方必将同归于尽,没想到她居然有后手,居然在时光长河中又回溯了回来,并凝聚了时光之躯。
可她强行把时流硬生生扭回去。
扭得彻底,扭得蛮横,不按任何规则行事。
那不是一个“神境”该做出的事。
那像是某种被天地一点点偏爱的存在,允许她把原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硬凿成现实。
影子深处缓缓生出两点红光,像眼睛。
“人族的信仰……太清的意志……连天地意志也在护着你吗……”
语气里没有惊叹,只有深沉压着怒火的低吟。
他因为失去主身而虚弱,力量断绝得太干净,但意志仍在,记忆仍在,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若小萌已经成为这个界最不应该被忽视的人。
这让影子极为不快。
然而此刻,他没有力量冲出去,也没有力量分裂成更多形态。
那一场大战的余波,顺着规则震到南方,直接把他剩余的底牌压下去一层。
他安静了一会,像是在计算。
又像是在观察。
很快,影子微微抬起了头。
一种缥缈得难以察觉的视线,从极远之处投来,轻轻掠过禁地表层,带着淡淡的探寻与审视。
那是若小萌的意志,正在尝试感知整个世界的脉动。
影子轻轻笑了。
笑声干涩又冰冷。
“你有伤……很重的伤。”
即便她隐藏得再好,某些细节,依旧逃不过一个与她交过手的对手的判断。
“主身被你毁掉……可我还在。”
影子像是伸手抚摸着空气,但那只手在触碰不到的地方,让雾气掀起阵阵涟漪。
“你以为世界回流,就可以颠覆我的世界吗”
“太天真了。”
影子向深渊底部退去,声音渐渐低沉。
“我早在万年前,就在这条路上布好了牌。”
“哪怕主身死了,我也能靠这一缕后身继续活下去。”
“只要你再虚一步……只要你再出现一点破绽……”
“我便会从这禁地脱出,再一次站在这片天地之上。”
雾影安静下来。
像是陷入沉睡。
又像是在等待。
然而,就在同一时刻。
禁地之外,一条淡淡的时间裂缝一闪而逝。
若小萌的意识在极短的一瞬,掠过了这一块区域。
她没有用神识探查,也没有泄露任何气息,只是通过时间规则的微弱回响,像是敲了一下深渊的外壳。
那一下无声,却带着难以躲避的压迫。
深渊底部的血影僵住,眼中两点红光猛然收缩。
“……这女人。”
影子第一次露出真正意义上的惊惧。
不是害怕她现在的力量,而是害怕她那种不按规则行事的直觉。
明明她此刻极度虚弱,神海震荡,已经无法承受太强的法则使用。
可她竟然在无形中捕捉到禁地的一丝波动,只用最轻微的一道时流触碰,就差点摸到他的存在。
若再深入一些,哪怕他躲在深渊底,也会被她硬生生拖到时光面前曝光。
影子的声音低沉到几乎听不见。
“她……越来越危险了。”
“必须……等她倒下。”
“等她真正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