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磨古镇的夜晚,来得比城市更早一些。当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被远山吞没,青石板路两侧的灯笼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将白日的喧嚣逐渐沉淀为一种静谧的暖意。然而,对于李不凡而言,这份静谧却无法驱散他心头的沉重与身体的疲惫。
他最终在古镇边缘,靠近溪流的一处老旧宅院,找到了一间极其便宜的阁楼出租屋。屋主是个寡言少语、脸上布满岁月沟壑的老太太,看李不凡衣衫褴褛、面色苍白,只收了很少的租金,便递给他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
阁楼低矮、阴暗,空气中弥漫着木料腐朽和灰尘混合的气味。仅有一张铺着草席的硬板床,一张歪腿的木桌,以及一扇可以看到部分古镇屋顶和远处漆黑山峦的小窗。但对于此刻的李不凡来说,这已是难得的栖身之所。
他将那点可怜的行李放下,感受着四肢百骸传来的、如同散架般的酸痛。脚底的水泡早已磨破,与粗糙的袜子黏在一起,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神经。灵魂深处的创伤依旧隐隐作痛,提醒着他失去的一切。
但他没有立刻躺下休息。而是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和水流声,缓缓摆开了一个极其简单的架势——这是墨老在他临行前,传授给他的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体修”法门,名为【站桩】。
并非什么高深复杂的功法,就是最基础的“混元桩”。要求双脚与肩同宽,膝盖微屈,沉肩坠肘,含胸拔背,意守丹田。看似简单,但对于此刻虚弱不堪、心神不宁的李不凡来说,却艰难无比。
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虚弱的身体难以长时间维持特定姿势,杂念如同潮水般不断涌来——胡三太爷最后的决绝、仙家消散的悲鸣、陈默阴冷的笑容、官方人员怀疑的目光……这一切都干扰着他的“意守”。
汗水再次从额头渗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他咬紧牙关,凭借着远超常人的意志力,强行稳住颤抖的双腿,放空纷乱的思绪,将注意力集中在自身呼吸与身体的细微感受上。
一炷香的时间,仿佛过了几个世纪那么漫长。当他终于无法坚持,踉跄着收势时,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被冷汗浸透,虚脱地靠在墙壁上大口喘息。
然而,在极度的疲惫之后,他却隐隐感觉到,身体内部似乎生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若有若无的“热气”。这丝热气并非来自曾经的龙胤之力或仙家灵气,而是源于他自身气血的、最本源的生机!它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真实不虚!
“这就是……体修的开始吗?”李不凡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失去所有外物,回归自身,从这最卑微的起点,重新点燃生命之火。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李不凡便被窗外溪流的潺潺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石磨转动声唤醒。身体的酸痛依旧,但精神却比昨日好了些许。他知道,寻找黄小跑不能急于一时,必须先在这古镇站稳脚跟,解决生存问题,并深入了解这里的环境。
他身上所剩的钱财不多,必须尽快找到收入来源。同时,他也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来掩饰他长时间在古镇逗留并四处探查的目的。
他来到昨日那家生意极好的“刘记油豆腐”铺子前,看着店老板——一个围着油腻围裙、膀大腰圆的中年汉子,正忙得脚不沾地,炸制、捞取、打包,动作娴熟无比。
“老板,请问您这里需要帮工吗?”李不凡上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诚恳,“我什么都能干,搬东西、打扫、看火都行,只要管顿饭,给个住处就成。”
刘老板抬起眼皮,打量了一下李不凡。见他虽然面色不佳,衣衫破旧,但眼神清澈,身形骨架看起来也曾结实过(那是龙胤血脉残留的基础),不像是个偷奸耍滑的。古镇旅游旺季时确实忙不过来,请个临时帮工也常见。
“管两顿饭,没工钱,晚上可以睡后面杂物间。”刘老板言简意赅,“干不干?”
“干!”李不凡毫不犹豫地答应。这正合他意,既能解决食宿,又能近距离观察这家香气最浓郁、最可能吸引黄小跑的铺子。
于是,李不凡成了刘记油豆腐铺的临时帮工。他的工作主要是搬运成袋的黄豆、清洗工具、打扫卫生,以及在客流高峰期帮忙打包。这些体力活对于曾经的他来说不值一提,但对于现在这具虚弱的身体,却是沉重的负担。
一天下来,他累得几乎直不起腰,手臂酸麻,身上沾满了豆腥和油污。但他毫无怨言,默默地完成每一项工作,同时暗中观察着店铺周围的一切动静,尤其是那些阴暗的角落和废弃物堆积的地方。
他也留意着古镇里的闲聊。果然,不过两三天,他便从往来食客和街坊的议论中,听到了关于“豆品失窃”的消息。
“听说了吗?张老拐家的那板极品千张,昨晚又不见了!”
“王婆豆腐坊那锅准备点卤的头道浆,前天晚上也少了小半桶!”
“真是奇了怪了,偷别的也就算了,专偷这些豆制品?还偷得神不知鬼不觉……”
“有人说看到过影子,嗖一下就不见了,像是黄皮子(黄鼠狼)干的!”
“可黄皮子偷鸡摸鸭常见,偷豆制品还这么挑剔?专挑好的偷?”
李不凡心中一动。黄皮子?这更印证了他的猜测。而且,这“小偷”口味挑剔,专偷优质豆品,这很符合黄小跑那家伙对美食的执着。
然而,在又一次听到更详细的描述时,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老李头家那次更邪乎,不仅刚压好的豆腐干少了几块,装豆腐的木框上,还留下了几道像是被什么锋利东西划过的深痕,带着一股子……腥气,不像是黄皮子那股骚味。”一个提着菜篮的老妇人神秘兮兮地说道。
腥气?利爪划痕?李不凡微微蹙眉。黄小跑即便退化,其妖气本质也偏向灵动狡黠,爪子更善于挖掘而非留下深痕,气息也绝不会有“腥气”。
难道……这古镇里,不止一个“东西”在活动?
接下来的几天,李不凡白天在铺子干活,晚上则坚持站桩,感受着那丝微弱的气血之力在体内缓慢滋生、流转,虽然依旧无法用于实战,却让他的体力恢复速度加快了一些,对身体的掌控力也略有提升。
同时,他利用工作间隙和夜晚,更加仔细地搜寻那条小巷及周边区域。他甚至尝试用自己微薄的收入,买了一些油炸得格外酥香的油豆腐边角料,放在那只灵性黄鼠狼可能出没的角落,试图“引蛇出洞”。
第一天,食物原封不动。
第二天,食物消失了,但无法确定是被它吃了,还是被野猫野狗叼走。
第三天,李不凡特意在放置食物后,远远地躲在一个废弃石磨后面,屏住呼吸,用最原始的目力观察。
月光下,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一个土黄色的小脑袋,小心翼翼地从一个墙洞探了出来。它体型比普通黄鼠狼稍小,皮毛却显得更有光泽,一双黑豆似的眼睛滴溜溜转动,充满了机警与灵性。
是它!李不凡心中一阵激动,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黄小跑退化后的形态!
那小东西警惕地环顾四周,鼻子轻轻抽动,显然被油豆腐的香气所吸引。它犹豫再三,终于忍不住,闪电般窜出,叼起一块油豆腐,转身就要溜走。
然而,就在它转身的刹那,它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了李不凡藏身的方向。或许是因为李不凡情绪激动导致呼吸稍微重了一丝,或许是因为它灵性未泯的直觉,它猛地顿住,回头,黑豆般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了李不凡所在的位置!
那一瞬间,李不凡从它的眼神中,没有看到丝毫熟悉的亲昵,只有全然的陌生、警惕,以及一丝……被窥视的愤怒!
“吱——!”
它发出一声尖锐急促的叫声,猛地将口中的油豆腐甩掉,身形化作一道黄光,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嗖”地一声钻回墙洞,消失不见。
李不凡从石磨后走出,看着地上那块被丢弃的油豆腐,心中五味杂陈。
找到了,但它不认他了。而且警惕性如此之高。
更麻烦的是,就在那小黄鼠狼消失后不久,李不凡敏锐地感觉到,另一股隐晦、阴冷、带着淡淡腥气的妖气,在不远处的屋顶上一闪而逝。
失窃案的真凶,似乎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这一切。
李不凡抬起头,望向那片漆黑的屋顶,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他的凡骨修行之路,第一道关隘,似乎比预想的还要复杂。
(第49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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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预告:
李不凡的引诱计划失败,黄小跑警惕异常。与此同时,真正的豆品窃贼——一只沾染了邪煞之气的狸妖浮出水面,其实力远超普通精怪,且对李不凡这个试图接触黄鼠狼的“凡人”产生了敌意。一场针对李不凡与灵性黄鼠狼的危机,悄然逼近。失去力量的李不凡,将如何应对这来自精怪的威胁?他能否在危机中,与黄小跑重新建立一丝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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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更五章不停歇,胡家老仙三太爷
实习弟马李不凡,太平间里开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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