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高三年级迎来了本学期的首次月考。
根据考试安排,物化生组合的班级率先进行了物理和数学两科的测试。
当数学考试结束的铃声划破寂静,整栋高三教学楼瞬间沸腾,各个考场的门扉次第开启,身着校服的身影如潮水般涌出走廊。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在楼道间回荡,学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人皱眉抱怨着最后两道大题的刁钻,有人则已经开始翻看笔记为下午的考试做准备。
转眼间,空荡的考场外已不见人影。
食堂玻璃门不断开合,蒸腾的热气中飘来饭菜的香气,打饭窗口前很快排起长队,餐盘碰撞声与说笑声交织在一起。
对于刚刚经历数学“洗礼”的考生们来说,没有什么比一顿热气腾腾的午餐更能抚慰疲惫的神经了。
食堂此刻几乎被高三学生占满,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弥漫着饭菜香气与嘈杂的谈笑声,檀歆挽着阮璇的手臂在打饭队伍中缓慢移动,身后传来清晰的议论声。
“这次的数学卷子也太变态了吧?”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抱怨道,“后面几道大题光是看完题干就花了我十分钟。”
近几年数学命题风格发生了显着变化,与过去题干简洁、条件明确的传统题型相比,新定义类题目逐渐成为命题趋势。
题干篇幅明显增加,信息密度显着提高;题目条件设置也更为复杂,考查重点从单一知识点转向综合运用能力,对学生的信息提取、逻辑分析和知识迁移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给语言理解能力较弱的学生带来了显着挑战。
她身旁戴黑框眼镜的同伴立刻接话:“你是没看见周蔚川做题的样子,我刚好坐他旁边,我还在第十六题挣扎的时候,就听见他翻答题卡的声音了。”说着夸张地打了个寒颤,“那速度简直恐怖。”
“长得帅还这么聪明,还给不给人活路了?”马尾女生笑着叹气。
这时队伍里另一个短发女生突然压低声音:“你们说,周蔚川这次能超过阮璇吗?我看贴吧上好多人押他会拿第一。”
黑框眼镜女生摇摇头:“虽然周蔚川确实厉害,但要说超过阮璇……”她朝前方阮璇的背影努了努嘴,“这么多次大市联考都没能超过,这次估计也悬。”
从高一起,在全市历次联考中,阮璇几乎包揽了所有榜首,而周蔚川仅有一次问鼎,差距立竿见影。
“哎好了好了,周蔚川又不参加高考,管他考多少分呢。”
“也是。”
檀歆打完饭先去找了位置,等阮璇也打好饭过来后,她凑近阮璇耳边,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听别人这么讨论你家那位,什么感觉?”
阮璇轻轻搅动着餐盘里的饭菜,唇角微扬:“能有什么感觉?”她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不过是些无聊的闲话罢了。”
最近周蔚川手头压着好几场竞赛初赛,高三紧凑的课业安排让他不得不把午休时间也利用起来,每天匆匆扒完午饭,他就得和竞赛组的同学们钻进教师办公室,在堆满参考书的桌前争分夺秒地刷题训练。
阮璇怕他没吃饱,特意绕到学校面包房,买了个热乎乎的培根三明治,结账时她还让店员多加了片芝士,周蔚川上次随口提过喜欢这个搭配。
和檀歆回到教室后,吃完饭的同学们已经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周蔚川的座位还空着,桌面上摊开的竞赛讲义被窗外的风吹得微微颤动。
阮璇刚把三明治轻轻放进他抽屉,就看见徐世嘉拿着写得密密麻麻的数学卷子和草稿纸朝她走来。
徐世嘉轻微近视,平时不常戴眼镜,此刻鼻梁上却架着一副银边镜框,镜片后的目光落在阮璇身上,他修长的手指间还夹着一支未合上的黑笔,显然方才正在演算题目。
“阮璇,”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周围的讨论声静了一瞬,“椭圆那道题,你分了几种情况?”
教室里白炽灯的光线落在他镜片上,折射出一片冷光,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翻涌的情绪。
自从收到吴茜惠发来的照片,那些画面就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阮璇和周蔚川面对面一起吃着火锅,周蔚川给她添汤,两人的脸上都带着明显的笑意。
他始终想不通,面前这个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其他人,永远清冷疏离、骄傲如同悬在天边的月亮般的女生,怎么会允许有人走进她的世界。
阮璇的前桌王振华听到徐世嘉的问题,猛地转过身,他也拿来自己的草稿纸,草稿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推导过程,他问阮璇:“是不是两种情况?我算来算去就这两种成立!”
阮璇没有接徐世嘉的话,也没有接过王振华递来的草稿纸,只是对着王振华轻轻摇头。
这个动作让王振华哀嚎一声,抓乱了自己的头发:“不会吧……难道有三种?”他痛苦地指着自己划得乱七八糟的第三种情况,“但这个我推了半天总觉得不对。”
旁边的王瀚宇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兄弟,胆子再大一点,往更坏的地方想,说不定是要分四种情况呢。”
“……?”王振华的表情顿时凝固了。
檀歆悄悄凑近阮璇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应该分四种情况,是吗?”她很少在考后对答案,生怕影响心态,但此刻却忍不住求证。
她自己只写出了两种情况,但她希望王瀚宇说的是对的。
教室里的同学都在注意着他们这的动静,阮璇唇角微扬,在周围期待的目光中轻轻点头:“嗯,四种。”
这个简单的肯定让周围响起一片哀叹,王振华已经生无可恋地趴在了桌上,而徐世嘉依然拿着纸笔站在原地,镜片后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阮璇的侧脸。
周蔚川回到教室时,阮璇的座位周围已经围得水泄不通。
桌子前的她完全被挡住,只能隐约听见她清冷的声音在讲解着什么,他习以为常地拉开抽屉,果然发现一个还带着温度的培根三明治,芝士的香气扑面而来,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前面什么情况?”他咬了口三明治,转头问同桌的陆羽华。
对方正对着自己的试卷唉声叹气,闻言后不答反问:“椭圆那道题的第三小问,你分了几种情况?”
“四种。”周蔚川咽下食物,语气干脆利落。
“啧,那你做对了,阮璇也是四种。”陆羽华用笔尖点了点前排,“他们在研究阮璇列出的四种解法。”
周蔚川沉默地咀嚼着,目光落在人群缝隙中若隐若现的阮璇的发梢。
他也是在考试最后一刻时灵光一现,想到这一小问可能还存在第四种情况,但急促的收卷铃声只允许他在答题卡上草草写下两行字迹,过程写得太简单潦草,肯定要扣掉两分。
周蔚川轻笑一声,吃完手上最后一口的三明治,不忘安慰他:“待会儿生物不是你最拿手的吗?把数学丢的分,在生物考场上赢回来。”
陆羽华长叹一声,垂下了肩膀。
午练铃声骤然响起,原本簇拥在阮璇课桌旁的人群这才三三两两地散开。考试日的午间取消了常规练习,留给学生们自主复习时间,等到午练时段结束,下午的两场考试就会接踵而至。
阮璇等身旁的人都散开,转过身来,压低声音侧着身子问周蔚川:“三明治都吃完了?”
周蔚川轻轻颔首,眼里带着笑意:“嗯,很好吃。”
阮璇冲他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在阳光下像蝶翼般轻颤,转身时发梢在空中划出一道轻盈的弧线。
下午考完生物和语文,阮璇走出考场时夕阳已经将教学楼镀上一层金边,最后一缕考试铃声消散在走廊,学生们也都前往食堂或校外吃晚饭。
檀歆要和王瀚宇出校吃晚饭,周蔚川被任课老师叫去分析竞赛班的试卷,阮璇懒得独自去食堂,便在便利店买了个菠萝包带回教室。
窗外渐变的晚霞绚丽多彩,阮璇看着晚霞小口咬着面包的时候,匆匆赶来的英语课代表李非蔓扒着门框探头:“璇神,可以帮我在黑板上把作业抄一下吗?我要出去吃饭,怕赶不及晚自习前回来。”
阮璇点头应下,“好的。”
吃完菠萝包,阮璇拿黑板擦把黑板擦干净,粉笔灰簌簌落下,她左手拿着李非蔓给她的作业便签,右手拿着粉笔在黑板上专注地书写着。
忽然有细碎的脚步声停在门口,阮璇下意识侧头,就看见周蔚川正倚在门框上,落日余晖从他身后漫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修长。
逆光中他的五官隐在阴影里,唯有那双眼睛清亮如星,目光灼灼地锁住她。
指尖还沾着粉笔灰,阮璇随手在抹布上蹭了蹭就向他走去,空荡荡的教室里,她毫无顾忌地挽住他的胳膊:“怎么这么快?”她仰头时,睫毛在霞光中镀了层金边。
还以为他要在晚自习快要打铃的时候才能回来。
周蔚川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掌心带着熟悉的温度:“老师看完卷子就放人了。”他说话时喉结微微滚动,袖口还沾着办公室里的钢笔水味道。
窗外酡红的晚霞正渐渐褪成淡紫色,最后一缕金光掠过他白色衬衫的第二颗纽扣,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