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黔东南,晨霜给侗歌村的竹林镀上了一层薄白。
沈敬言戴着一顶旧鸭舌帽,扛着一台老式胶片相机,站在竹林边缘,正对着薄雾中砍竹的侗生调整焦距。
他身后跟着两名助手,背着简单的设备,没有庞大的摄制团队,也没有繁琐的布景。
这次他要拍的《山海间的灯塔》,是一部聚焦乡村技能联盟的公益纪录片,主打一个“真实”。
作为业内德高望重的导演,沈敬言向来偏爱现实题材。
之前联盟遭林薇薇造谣时,他不仅第一时间发文力挺,还特意去青禾村实地走访了一趟。
当看到王阿公教阿美錾刻银饰、孩子们在实训班专注创作的场景时,他当即决定拍一部纪录片:“这些故事比剧本动人百倍,我要让更多人看到,乡村里藏着最鲜活的匠心。”
苏晚星和陆承宇一早就在村口等候。看到沈敬言,苏晚星快步迎上去:“沈导,一路辛苦。
村里的人都知道您要来,王阿公特意提前炼了一炉新银,说要给您展示最地道的錾刻手艺。”
沈敬言放下相机,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眼里满是期待:“我可不是来当贵客的,就当我是个记录员。
别特意安排,该怎么干就怎么干,越真实越好。”他的目光扫过不远处打闹的孩子,立刻举起相机,抓拍了一张孩子们拿着竹编小筐奔跑的照片,胶片相机的快门声在清晨的寂静中格外清晰。
陆承宇作为联盟的“御用摄影师”,这次主动请缨当沈敬言的副手。
他熟悉七个村的每一处场景,知道哪个角度能拍出银匠铺的烟火气,哪个时段的光线最适合拍竹编的纹理。
“沈导,上午适合去银匠村,阳光斜照进厂房,錾刻时的银屑在光下特别有质感。”陆承宇递过一张自己之前拍的样片,上面是阿峰熔银时的画面,火光映着年轻匠人的侧脸,格外有冲击力。
沈敬言接过样片,连连点头:“就按你说的来。咱们不设剧本,不摆拍,跟着匠人们的节奏走,他们的日常,就是最好的剧情。”
第一站银匠村,王阿公正带着阿美制作一批销往纽约的银饰挂件。
看到沈敬言的相机对准自己,王阿公的手突然顿了一下,手里的錾子差点滑落。
“沈导,我……我有点紧张,怕动作不标准。”这位在银匠铺守了五十年的老人,面对镜头时,比教徒弟时还要拘谨。
沈敬言笑着放下相机,拉过一把竹椅坐在炉边:“阿公,我就是来看看您做银饰。您就当我不存在,该怎么弄就怎么弄。”
他拿起一块边角料的银片,放在手里掂量,“我小时候也见过银匠,那时候的银饰,都是这么一锤一錾敲出来的。”
闲聊间,王阿公渐渐放松下来。他重新拿起錾子,对着银片落下,清脆的敲击声在厂房里回荡。
沈敬言趁机扛起相机,镜头从王阿公布满老茧的手,慢慢移到阿美专注的侧脸,再到炉中跳动的火光,每一个细节都被精准捕捉。
当阿美不小心把银料熔过头,急得眼圈发红时,沈敬言没有喊停,而是让镜头静静记录下王阿公如何教她补救,这种带着小失误的日常,反而比完美的表演更打动人。
拍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
在蜡染村拍林姐染布时,突然下起了暴雨,原本计划拍的晾晒蜡染布的场景无法进行。
助手急得团团转,提议改天补拍。
沈敬言却摆摆手,示意继续拍摄。
雨水顺着屋檐流下,形成一道道水帘,林姐和年轻匠人们忙着把染缸搬进屋内,有人不小心滑倒,溅了一身蓝染料,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沈敬言的镜头追着这一幕,雨水、蓝染料、匠人们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成了纪录片里极具感染力的一个片段。
在青禾村拍实训班时,沈敬言遇到了另一个难题。
小宇和孩子们得知要上镜,刻意放慢了制作航天模型的速度,动作变得僵硬。
沈敬言没有直接指出,而是蹲下来和孩子们一起拼模型:“小宇,你之前跟我说,这个火箭模型能模拟发射,能不能给我看看?”
小宇眼睛一亮,立刻忘了镜头的事,熟练地组装好模型,按下开关,模型的助推器顺利分离。
沈敬言趁机拍下这一幕,孩子们的笑容、灵活的动作,都被真实地记录下来。
“拍孩子,就得用他们感兴趣的事,勾起他们的天性。”沈敬言对陆承宇说。
接下来的半个月,沈敬言带着团队走遍了联盟的七个村。
他拍侗生顶着烈日修剪竹林,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拍陈阿公教陈阳编藤编,藤丝在两人指间传递;拍李阿婆带着徒弟扎染,白布在染缸中慢慢变蓝;拍张师傅教孩子们捏泥塑,沾满黏土的小手在空中挥舞。
他还记录下了联盟的很多“高光时刻”:银匠村的银饰通过海关的场景、实训班孩子们收到纽约客户感谢信的瞬间、七个村的匠人一起商量新款式的讨论会。
陆承宇则成了沈敬言的“活地图”,不仅帮着协调拍摄场地,还负责和村民们沟通。
他知道陈阿公不爱说话,就提前和陈阳打听老人的往事,让沈敬言在拍摄间隙和老人聊这些,慢慢打开老人的话匣子。
他知道林姐的团队有很多年轻匠人,就提议拍她们晚上直播卖蜡染的场景,展现非遗的年轻化表达。
拍摄到尾声时,沈敬言特意加了一场“跨村合作”的戏。
他让阿美、阿木、小宇等几个孩子合作制作一件“非遗七合一摆件”,每个孩子负责一个村的非遗元素。
拍摄当天,孩子们从一开始的生疏,到后来分工协作,有人递工具,有人提建议,最后成功完成作品。
当孩子们举着摆件欢呼时,沈敬言的镜头对准了远处山坡上站着的老匠人们,他们笑着点头,眼里满是欣慰。
这一幕,成了纪录片的核心镜头之一。
纪录片的后期剪辑阶段,沈敬言拒绝了花哨的特效和煽情的配乐。
他只用简单的背景音乐,配上匠人们的原声和现场环境音,偶尔插入几句苏晚星、陆承宇和匠人们的访谈。
访谈中,王阿公说“只要有人学,我就一直教”,阿依说“想让更多姑娘靠绣线养活自己”,小宇说“希望非遗和航天一样,能飞向远方”,朴实的话语,比任何旁白都更有力量。
一个月后,《山海间的灯塔》在贵阳举行了小规模点映。
到场的有媒体、公益组织代表和业内人士。
当看到王阿公为了教阿美錾刻,反复演示几十遍的场景时,现场有人悄悄抹眼泪;当看到孩子们的作品被海外客户认可时,又响起了阵阵掌声。
一位影评人看完后评价:“这部纪录片没有刻意卖惨,也没有强行拔高,它只是真实地记录了一群人坚守手艺的故事,却让我们看到了非遗的生命力,看到了乡村的希望。”
不久后,《山海间的灯塔》在央视纪录片频道和各大视频平台同步播出。
上线当天,播放量就突破了5000万,相关话题#纪录片里的乡村匠心# 冲上热搜。
很多网友被匠人们的坚守打动,纷纷去联盟的线上店铺下单;不少乡村看到了非遗传承的可能性,主动联系鎏金公益,希望能复制联盟的模式;还有高校邀请联盟的匠人去授课,让非遗走进校园。
银匠村的王阿公,在村里的小卖部看到有人在看这部纪录片,当镜头里出现自己的身影时,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却悄悄把小卖部的电视音量调大了些。
阿美则收到了很多同龄人的私信,有人说“也想学银饰”,有人说“被你和阿公的故事打动了”。
沈敬言看着网上的反馈,给苏晚星发了条信息:“镜头记录不了所有美好,但能点燃更多火种。这些火种,终会照亮山海。”
苏晚星拿着手机,站在青禾村的教育健康综合体前,看着远处孩子们在田间奔跑的身影,心里满是感慨。
她知道,沈敬言的纪录片,不仅记录了联盟的故事,更让非遗传承有了更多可能。
而这,正是对所有坚守匠心的人,最好的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