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的晨雾还带着松针的冷香,张道爷背着昏沉的赵虎踏上山巅时,指节已因用力而发白。赵虎肩上的尸毒虽被避阴符压制,却仍时不时寒颤,嘴里含糊喊着 “杀贼”,粗布短褂下的锁子甲硌得张道爷后背生疼。更让他心头发沉的是怀中的灵剑史珍香 —— 自终南一战后,剑身便像蒙了层薄霜,连最微弱的嗡鸣都消失了。
“快到了。” 张道爷抹了把额角的汗,望着前方老君岩的轮廓。玄机子说过,无根水藏在岩下的鹰嘴石缝里,石缝常年被云雾笼罩,唯有每月十五的晨光能照进深处。可刚绕过岩脚,一股刺鼻的腥腐味便扑面而来,惊得林间的山雀四散飞逃。
石缝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三具青城道士的尸体倒在青石板上,道袍被撕得粉碎,胸口的太极图案被黑血污成墨色。最骇人的是他们的眉心,都嵌着一枚寸许长的青铜钉 —— 钉身刻满扭曲的符咒,顶端铸着缩小的鬼面,正是阴罗教护法专用的噬魂钉。钉子入脑三分,周围的皮肉已呈灰黑色,显然是被活生生吸走了魂魄。
鹰嘴石缝本该渗出晶莹露水的地方,此刻正淌着墨黑色的液体。那水粘稠得像未干的沥青,顺着石壁挂下,在地面积成一小滩,泛着诡异的油光。张道爷用松针轻轻一点,针尖刚触到黑水便 “滋” 地冒起白烟,松针边缘竟瞬间焦黑,石缝旁的苔藓更是成片枯萎,露出光秃秃的赭色岩石。
“阴罗教的手脚倒快。” 张道爷正蹙眉思索,怀中突然亮起一道微光 —— 是玄机子临行前给的传音符。他指尖凝起一丝灵力注入符纸,符纸立刻化作半透明的光团,玄机子急促的声音从中传出:“道爷,青城水源被噬魂钉污染!需以清心咒引道心之力,配合松针阳炎方能净化,史珍香可助你聚阳!”
光团散去时,张道爷已盘膝坐于石前。他取出瓷瓶中的千年松针,捏在两指之间,另一只手抚上史珍香的剑身。灵剑似有感应,黯淡的剑身上竟泛起极淡的银芒,顺着他的指尖爬上手腕,与他周身的阳气渐渐相融。张道爷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黑水之上,口中缓缓念起清心咒:
“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咒语声起,山间的雾气竟渐渐向他聚拢,在周身凝成淡淡的光茧。史珍香突然从他掌心跃起,悬在头顶三尺处,剑身上的血纹虽仍黯淡,却开始有节律地轻颤,一缕缕细碎的阳炎从剑格溢出,如金丝般缠绕在松针之上。张道爷将松针探向石缝,针尖刚触到黑水,便有无数细小的黑气从水中窜出,却被阳炎烧得发出尖啸。
黑水开始剧烈翻滚,表面浮起密密麻麻的气泡,每个气泡破裂时都能看见模糊的人脸在里面挣扎 —— 那是被噬魂钉困住的道士残魂。张道爷念咒的语速渐快,道心之力如潮水般涌出,掌心的阳炎越来越盛,史珍香的银芒也随之暴涨,将整个石缝都照得透亮。松针每点一次黑水,就有一道金光渗入石缝深处,那些噬魂钉竟开始微微震颤,顶端的鬼面发出刺耳的嗡鸣。
一炷香燃尽时,黑水的颜色浅了几分,却突然从石缝中涌出更多黑气,凝成一只漆黑的鬼爪抓向张道爷面门。“孽障!” 他低喝一声,史珍香立刻斩出一道阳炎,鬼爪瞬间溃散,化作缕缕青烟被灵剑吸收。张道爷趁机将松针插入石缝,指尖按在针尾注入阳气,松针竟如生根般立在缝中,周身的金光顺着石缝蔓延,将藏在深处的三枚噬魂钉一一逼出。
青铜钉落地的刹那,黑水终于停止了翻滚,黑气渐渐消散,墨色的液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澈,最后凝结成晶莹的露水,顺着石缝滴入张道爷早已备好的玉瓶中。露水落入瓶中时发出清脆的声响,瓶壁上立刻泛起淡淡的金光。
就在他收起玉瓶的瞬间,青城山深处传来 “咚 ——” 的一声钟鸣。钟声苍凉却有力,在山谷中回荡不绝。张道爷抬头望去,只见五名身着残破道袍的青城道士正从林间奔来,为首的道士左臂缠着渗血的布条,见到张道爷便扑通跪地:“张道长!阴罗教护法昨夜偷袭,掌门和师兄们都……”
“起来说话。” 张道爷扶起他,指尖刚触到道士的手臂,对方便急声道:“道长,不好了!阴罗教教主派了半数教徒围堵湘江,说要抢什么千年蚌珠,还放话要把江底的蚌精扒皮取珠!”
这话如惊雷炸在张道爷心头。他猛地看向怀中的史珍香,灵剑似乎也听懂了,剑身上的银芒突然亮了一瞬,随即又黯淡下去。张道爷快步走到赵虎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 —— 气息虽微弱却已平稳。他背起赵虎,将玉瓶揣入怀中,对青城道士道:“带我去见幸存的同门,湘江之事,刻不容缓!”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照在洁净的石缝上,露水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可张道爷的脚步却无比沉重,他知道,这刚到手的无根水,不过是这场浩劫中的一粒星火,真正的硬仗,还在湘江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