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州小学的老图书馆藏在校园西北角,是栋民国时期的骑楼建筑,木质书架被百年书香浸得发黑。自从上周接收了一批旧书,管理员林姨就没睡过安稳觉。先是夜里闭馆时,总听见三楼传来翻书声,后来更离谱 —— 有本《聊斋志异》总自己翻开,次次停在 “聂小倩” 那一页,还伴着若有若无的女人哭声。
“昨晚我去锁门,亲眼看见书里飘出个白影子。” 林姨攥着钥匙串,指节发白,“穿的是民国时的学生装,长发垂到腰,跟书里画的聂小倩一模一样!” 消息传到陈阳耳朵里,他立刻拉着小生和小明来找林姨:“姨,这事包在我们身上,保证把‘聂小倩’给你赶走!”
晚自习结束后,三人溜进图书馆。老吊扇在头顶吱呀作响,月光透过彩色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三楼文学区果然亮着一盏应急灯,微弱的光线里,那本蓝布封皮的《聊斋志异》正摊在桌上,书页还在轻轻颤动,像是有人刚翻过。
“有东西。” 小明突然停下脚步,佛珠在掌心转得飞快,“不是邪祟,没有戾气,只有很重的执念。” 陈阳早已掏出桃木剑,蹑手蹑脚凑过去,刚要伸手碰书,就被小生拉住:“别莽撞,先看看是什么来头。”
小生从布囊里掏出罗盘,指针在书旁微微打转,却没有剧烈晃动 —— 这说明对方并无恶意。他蹲下身,借着应急灯的光细看那本书:封面磨损严重,扉页上写着 “民国二十六年 林月容 购于汕头商务印书馆”,字迹娟秀,还盖着个小小的胭脂印。
“是个女人的影子。” 陈阳突然开口,他天生能通阴阳,此刻正盯着书上空荡荡的位置,“她说她是民国时的小学生,最喜欢聂小倩的故事。当年这本书很难借到,她攒了三个月零花钱才买到,结果看完就染了肺痨,魂儿不小心附在了书上。”
小生挑了挑眉:“她为什么总哭?”
“因为没人看这本书了。” 陈阳转述着虚影的话,语气渐渐软下来,“民国时白话文运动兴起,大家都看白话小说,《聊斋志异》这种文言书没人愿读。她附在书里几十年,看着书被堆在角落,浑身是灰,觉得自己像被抛弃的聂小倩。”
小明闻言叹了口气:“智明师父说,执念起于孤独,解于共鸣。她不是害人,只是想找个人陪她看书。” 小生点点头,拿起那本《聊斋志异》,指尖拂过扉页上的胭脂印 —— 墨迹虽淡,仍能想象出当年那个少女攒钱买书时的欢喜。
他从布囊里取出三炷香,在应急灯上点燃,又掏出黄纸和狼毫笔。“不用画驱邪符吗?” 陈阳疑惑地问。小生摇头:“她是善灵,驱邪符会伤了她。用《往生咒》疏导执念就行。” 他双手合十,面朝东方,轻声念起咒语:“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咒语声里,那本《聊斋志异》突然泛起淡淡的白光,书页自动翻到 “聂小倩” 结尾处,“宁采臣携妻归家” 的字迹渐渐清晰。一个模糊的白影从书里飘出来,慢慢凝聚成少女模样:穿蓝布学生装,梳着双马尾,眉眼间带着淡淡的忧愁,正是林姨看到的 “聂小倩”。
“你喜欢聂小倩,不是因为她遇了宁采臣吗?” 小生停下念咒,声音温和,“她的故事之所以动人,是因为有人愿意读、愿意记。现在你把这本书霸占着,反而没人能看到它的好,岂不是跟当年没人读它一样?”
白影微微颤抖,似乎在犹豫。小生继续说道:“我跟图书馆说,把这本书放在‘经典名着’书架最显眼的位置,让每个喜欢聊斋的学生都能看到它。这样每天都有人读聂小倩的故事,你就再也不是孤单一人了。”
白影愣了愣,突然对着小生深深鞠躬,长发扫过桌面,带起一阵微风。她没有说话,却有细碎的光点从她身上飘落,像春天的柳絮。光点落在《聊斋志异》上,扉页的胭脂印突然亮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白影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缕青烟,钻进书页里消失不见 —— 这次没有哭声,只有书页轻轻合上的声响。
“成了?” 陈阳凑过来,桃木剑还举在手里。小生点头,翻开书看了看:“她把执念留在了书里,但不再困住自己。以后有人读这本书,她就能借着文字的灵气出来,看看那些喜欢聂小倩的人。”
第二天一早,小生找到图书馆馆长,把林月容的故事讲了一遍 —— 当然隐去了灵异部分,只说这是本有历史意义的旧书,值得好好收藏。馆长本就觉得这批旧书里藏着宝贝,立刻让人把《聊斋志异》放进 “经典名着” 书架的第一层,还特意做了个 “民国珍稀版本” 的牌子。
消息很快传遍学校,课间总有学生围在书架前,借着课间十分钟读几页 “聂小倩”。有个女生看完后还在留言本上写:“原来文言小说这么动人,聂小倩的温柔比白话小说里的女主角更让人心疼。”
林姨再也没听到过哭声,反而经常在闭馆时,看到那本《聊斋志异》的书页轻轻颤动,像是有人在无声地翻书。有次她擦书架,发现扉页的胭脂印似乎鲜艳了些,就像刚盖上去不久。
周末,小生、陈阳和小明又来到图书馆。“经典名着” 书架前,几个学生正围着《聊斋志异》讨论剧情,有人说喜欢聂小倩的善良,有人佩服宁采臣的正直。小生远远看着,忽然感觉口袋里的桃木契佩微微发烫 —— 他知道,那个民国少女的执念,终于在书香里找到了归宿。
陈阳戳了戳他的胳膊:“下次再遇到这种事,还叫上我啊!跟灵体聊天比练剑有意思多了。” 小明笑着摇头,手里的佛珠转得飞快:“这才是最好的结局,既护了书,又渡了灵,比驱散邪祟更有意义。”
夕阳透过彩色玻璃照进来,落在《聊斋志异》的蓝布封面上,泛起温暖的光晕。小生想起爷爷的话:“道法不止于驱邪,更在于护生。” 或许这就是他作为 “关公契人” 该走的路 —— 既能召关公虚影斩妖除魔,也能以慈悲之心化解执念,就像那本穿越了近百年时光的《聊斋志异》,在不同的年代里,温暖着不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