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舰穿梭过星云的光晕，缓缓驶入黑塔空间站的停泊港。
舱门开启的机械音落下，亚当率先踏上冰凉的金属通道。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想起赞达尔那盘全是盐的抹茶蛋糕，还有对方眼底藏不住的担忧，轻声道：“我得先去找赞达尔一趟。”
镜流跟在他身后，白衣在通道的阴影中泛着柔光，闻言脚步一顿，自然地提议。
“我与你一同去。”
亚当却摇了摇头，转身看向她，眼底带着温和的坚定。
“不必了，我自己去就好。”
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是一些关于身体的琐事，赞达尔的办公室里满是仪器，你待着也无趣。”
镜流的眉峰微微蹙起，发梢轻轻晃动，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执拗。
“我不觉得无趣，待在你身边就好。”
她知道亚当看似平静，实则总把心事藏在心底，当年被虚无侵蚀的过往，她根本不能放下心来。
“镜流。”
亚当的声音放柔，伸手轻轻拂过她的发丝，“我知道你担心我，但这次真的不用。”
“赞达尔的研究有些涉密，你在场不便，而且……我想单独和他说说话。”
他没有明说，却在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恳求——有些关于自我感知的困惑，关于系统“治愈”的疑云，他想独自面对，也想独自寻求答案。
镜流望着他眼底的认真，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松了口。
她了解亚当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便不会轻易改变，更何况他眼底的坚定中，藏着对她的尊重与珍视。
“好。”
她轻轻点头，语气带着一丝妥协，“那你早点回来，我在休息室等你。”
“嗯。”
亚当颔首，脸上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不会太久。”
他转身朝着赞达尔的办公室走去，玄色的衣摆在通道中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脚步沉稳而坚定。
镜流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通道的拐角，指尖微微蜷缩。
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原地停留了片刻，直到那道身影彻底看不见，才转身走向休息室。
空间站的冷光落在她身上，却丝毫冷却不了她心底的牵挂。
她相信亚当，却也忍不住为他担忧，只盼着他能平安归来，把所有心事都与她分享。
而亚当的脚步没有丝毫迟疑，他穿过熟悉的走廊，耳边传来仪器运行的低鸣，眼前浮现出赞达尔严肃的面容。
他知道，这次与赞达尔的谈话，或许能解开他心中的诸多疑团，也能让他更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未来的旅程。
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必须独自面对，这是他对自己的承诺，也是对镜流的负责。
踏入赞达尔办公室的瞬间，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后颈。
不是空间站金属壁的冷，而是源自神经深处的预警。
亚当脚步一顿，指尖下意识攥紧，心脏骤然缩紧，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
过往的碎片在脑海边缘蠢蠢欲动，那些被刻意压下的身份、执念、声响，正顺着意识的裂缝往外涌，形成一种尖锐的、即将失控的预感。
他知道，有什么东西要来了，那些被他藏在记忆最深处的声音，即将冲破束缚。
“我是亚当，矢志不渝的终末行者——誓要斩断锚定的宿命，开辟全新的宇宙！”
“我的编号是x-01，一名……偏向攻击型的人造人，很久以前，他们唤我亚当。”
“我名亚当，天生【天缺】。”
“叫我亚当便好，此行只为追寻世间最纯粹的羁绊与情感。”
“开个小玩笑，你可以称我为A……”
“怪物的名字，是Adam！”
“解开阎魔刀封印的密钥，是真正的羁绊与滚烫的情感！”
“怪物！你这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向不再绽放笑容的世界，致以最深沉的哀悼。”
“重新自我介绍，赞达尔·壹·桑原。所谓天才？不过是银河的谬误罢了，我与追逐天才足迹的凡人，本无二致。”
“为了黑塔的光明未来，我也甘愿献上生命。父亲，我能否成为您的骄傲？”
“当战局坠入无可挽回的绝境，你将降临战场，清除所有生物——记住，格拉默从不留废物。”
“快走呀！再磨蹭，真要关大门咯！”
“不必再畏惧弱小，不必再逃避噩梦，也不必再孤身一人了……”
“与【智识】为友，与【智识】为敌。”
“谢谢你，亚当。若非你，我或许终其一生都无法完成对【博识尊】的否定。”
“用你们的死亡！你们的愤怒！为我的火焰添柴加薪，让格拉默共和国彻底覆灭！”
“我……我好弱啊！我实在太弱了！”
“我已背离【毁灭】，只因寻得真正的【伊德莉拉】。”
“亚当，我喜欢你。无关阎魔刀的限制，无关任何任务——只是我，雷电芽衣，发自内心地喜欢你。”
“我才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哥哥！我就是喜欢你，这是爱情，绝非亲情！旁人的目光，我毫不在意！”
“亚当，我喜欢你。不是一时冲动，不是好奇作祟，是想与你看遍漫天星河、共度朝朝暮暮，是想与你分担所有苦难、分享所有欢喜的喜欢。”
“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了，亚当！”
“我没有名字；我降临于世，不过才两天……”
“学校，在何处？”
“你看，这清晨多美。”
“我要两情相悦，卿卿我我，我要海枯石烂，心心相印，至死不渝，我要你，永远不要离开我。”
“我记得你。”
“你对我的同伴，做了什么？！”
“生命尽头，你可有遗言？若合时宜，我会转告给格拉默的子民。”
“待我领悟真正的剑心，便回来护你一世安稳。”
“刽子手！”
“【pFZ·ANh·熵灭】！”
“绝灭大君【彼岸】！”
“孤独的怪物！”
“最后再说一句：前进的路上，永远不要泯灭人性。没有自我的‘自我’，不过是凭执念踽踽前行的野兽。”
“哥哥”
“小可怜”
“亲爱的”
“孤独的小狗～”
“亚当！亚当！”
亚当猛地惊醒，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眼底还残留着未散的紊乱与红丝。
他茫然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赞达尔骤然紧缩的眉头。
这位天才学者的眼神瞬间褪去了平日的散漫，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专注与锐利。
周身泛起淡淡的【智识】命途微光，如细密的星点笼罩住他。
“别动。”
赞达尔的声音低沉而急促，指尖已搭上亚当的手腕。
【智识】如无形的探针，顺着脉络飞速游走，穿透皮肉、骨骼，直抵大脑深处。
他的瞳孔中闪过数据流般的光影，眉头蹙得更紧，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显然从亚当紊乱的生命体征与精神波动中捕捉到了异常。
“精神震荡剧烈，意识交织，命途能量紊乱……”
赞达尔喃喃自语，指尖力度加重，【智识】微光愈发炽盛，“你的精神层面存在严重的割裂痕迹，像是有无数个‘自我’在争夺主导权。”
话音未落，赞达尔猛地松开手，转身快步走向办公室内侧一道不起眼的金属门。
他抬手在门边的控制面板上快速敲击，伴随着“嘀嘀”的解锁声，厚重的金属门缓缓滑开，露出一间密闭的房间。
里面没有繁杂的仪器，只有一张石桌、两把石椅，墙壁由特殊材质构成，泛着隔绝能量的冷光，显然是用于隔绝外界干扰、进行深度诊疗的空间。
“进来。”
赞达尔头也不回地走进房间，语气不容置疑。
亚当握着还未喝完的温水，指尖仍在颤抖，脑海中那些声音的余韵尚未完全消散。
他迟疑了一瞬，终究还是迈步跟了进去。
金属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房间内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以及墙壁散发的微弱嗡鸣。
赞达尔背对着他站在房间中央，周身的【智识】微光渐渐收敛，却依旧能感受到他身上那份凝重。
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整理脑海中的分析数据，随后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盯着亚当，一字一句道：
“分离性身份障碍。”
这六个字如重锤般砸在亚当心头，让他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赞达尔没有再多说一个字，没有解释，没有追问，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便转身走向门口，【智识】之力再次触动控制面板，金属门应声而开。
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只留下一句冰冷的回响：“在这里待着，别乱跑。”
金属门再次合上，将亚当独自留在这间密闭的房间里。
四周的冷光映着他苍白的面容，“分离性身份障碍”这几个字在脑海中反复回荡。
那些残留的声音碎片交织在一起，让他陷入了更深的混沌与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