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尘的话语，如同惊雷。
掌控一方洞天，这份机缘的重量，足以压垮任何心智不坚之辈。
慕颜和陈默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随之而来的是迟疑。心魔大誓，复兴道统，这绝非轻易可以承诺之事。寒月，眼眸中也表现出凝重之色，静待下文。
冰尘的身影似乎更加黯淡了几分，他环视大殿，声音中透着悲凉：“此钥关联甚大，责任非凡。在尔等做出抉择之前，有些宗门覆灭之秘辛，因果牵连之重，必须告知于尔等。知晓这一切后，再行定夺不迟。”
他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万载时光，回到浩劫降临那天。
“万前，吾宗鼎盛，威震北寒，门中一位惊才绝艳的太上长老，道号玄昀，亦是吾宗万年来唯一将核心传承《玄冥冰魄神典》修至大成之境者！他于紫云界时便已成功凝聚冰魄神体，修为臻至大乘巅峰，引动飞升仙劫。彼时，举宗欢腾，皆以为吾宗将出一位真仙，光耀门楣，引领宗门踏入新的纪元。”
他的声音带着追忆的荣光，但随即急转直下。
“玄昀老祖成功渡劫，飞升仙界，直入北冥道域！祸福相依，机缘便在此处，祸根，亦由此种下！”
“老祖身负的冰魄神体，在飞升之后，经受仙界纯阳仙气洗礼，竟发生了本质的蜕变，由神体，进化为了仙体！此等体质，即便在广袤仙界，亦是万载难逢，对于专修冰系法则的势力而言，堪称无上瑰宝！”
“北冥道域之中，有一方名为寒寂天宫的庞大势力，其道统便主修极寒法则。他们察觉到了玄昀老祖体内的冰魄仙体本源，遂生招揽之心。”
冰尘的声音带上了压抑不住的愤怒：“起初，确有天宫使者前来，许以高位厚禄，欲让老祖加入。然而，那天宫所行之事，所修之法，似乎与老祖秉持的玄冰正道有所冲突，更传闻他们有一门秘法，可剥离、炼化他人体质本源以为己用！具体因由已难细究，只知玄昀老祖断然拒绝了招揽，并可能因此窥见了对方隐秘……”
“此举，彻底触怒了霸道的寒寂天宫！他们眼见招揽不成，又恐老祖他日成长起来，以其冰魄仙体之资，成为心腹大患，竟悍然翻脸，直接将根基未稳的玄昀老祖强行擒拿，搜魂炼魄！”
冰尘的声音带着的悲愤，颤抖道：“他们……他们为了斩草除根，彻底断绝可能因玄昀老祖而起的任何因果，竟根据搜魂所得，强行定位到了我玄冰阁！”
“随后……一道跨越仙凡壁垒的寂灭寒意法则之矛，自九天而落！”
老者的虚影剧烈波动，仿佛那毁灭的一幕就在眼前：“那一击，洞穿了虚空，泯灭了一切！护宗大阵如同纸糊，万千弟子、长老，连同这绵延万里的山门基业……尽数在那一击之下，化为冰封！唯有这核心洞天，因独立于外界，且玄昀老祖飞升前曾出于谨慎留下部分后手，才得以残存，却也灵脉崩毁，法则残缺，沦落至此……”
死寂。
大殿内只剩下冰尘带着悲怆的余音在回荡。
慕颜和陈默早已听得脸色煞白，浑身冰凉。仙界势力！跨越仙凡壁垒的抹杀！这是什么概念！对他们而言，北寒之地已是广袤无边，中州都从未去过，至于仙界……那根本是传说中的世界！那寒寂天宫，更是如同矗立于九天之上的神只，其强大，已超出了他们想象的边界。
复仇？复兴？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无力。他们天赋尚可，在冰凝谷算是不错，但放在整个北寒也算不得顶尖，更何谈面对那遥不可及的仙界庞然大物？这誓言若立下，恐怕终其一生，都将无法完成。
慕颜嘴唇抿了抿，最终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前辈……晚辈……自知资质愚钝，恐难当此大任，有负前辈所托……”
她的话语充满羞愧。
陈默也深吸一口气，抱拳躬身，语气沉重：“前辈，敌人乃仙界巨擘，晚辈修为低微，前路漫漫，实不敢妄立此誓，恐玷污了玄冰阁的威名与期望。”
冰尘看着两人，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却并无责怪。他深知这承诺的沉重。
他叹息一声：“人贵自知，强求无益。你二人既得《玄冥冰魄神典》，便算吾宗隔代传人，望你等好生修行，莫要辱没了此法。”
说罢，他虚影微动，两道流光分别射向慕颜和陈默，是两枚戒指。
“此乃玄冰戒，内蕴一小方空间，存有些许宗门遗留的灵材与丹药，对你二人现阶段修行应有所助益，也算全了此番缘法。”
慕颜和陈默连忙接过，感知到戒指内不俗的珍藏，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再次躬身拜谢。
最后，冰尘的目光，落在了自始至终未曾出声的寒月身上。
寒月静静地站在那里，红纱遮掩了她的表情，但从那双眼眸中，并未看到多少恐惧。
“小姑娘，你呢？”冰尘问道，“可知此誓之重？可知敌之可怖？”
寒月抬起眼眸，目光迎向冰尘：
“我之道，唯剑，唯强。前方若有山，便劈开；若有海，便斩断。仙界势力如何？庞然大物又如何？”
“他们，只会成为我剑锋所指，成为我磨砺道心的砺石。他日我若登临绝顶，寒寂天宫……自当一剑问之！”
这份绝对的自信与道心，让冰尘的身影都为之一震。他从这个年轻女子的眼中，看到的不是无知无畏，而是一种无所畏惧的锋芒！
“好！好！好！”冰尘连说三个好字，声音中带着释然，“道心唯纯，剑意唯坚！不求你必然复兴宗门，但求你持此念，握此力，他日若有机会，莫忘今日之因，替这万载冤魂，问一剑于九天！”
话音落下，冰尘的虚影爆发出最后的光华，无数符文自虚空浮现，朝着寒月汇聚而去。
最终，在他虚影即将消散时，一枚菱形晶体，漂浮到了寒月面前。
“此乃玄冰洞天核心枢纽——玄冰源钥！炼化它，你便是此界的主宰……孩子，前路艰险，好自为之……”
冰尘的声音带着最后的嘱托与期望，终是彻底消散。
寒月伸出玉手，轻轻握住了玄冰源钥。
慕颜和陈默看着手持源钥的寒月，眼神复杂，有羡慕，有敬佩。或许，这样的机缘，本就该属于这样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