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舰穿梭在星云里时,阿念打开了那罐樱花酱。玻璃罐刚拧开条缝,甜香就漫了出来,带着点微酸的清冽,像把春天揉碎了封在里面。
“嬷嬷的樱花酱永远是这个味道。”林夏凑过来闻了闻,指尖沾了点往嘴里抹,眼睛一亮,“比星舰食堂的合成酱多了点‘活气’——是不是加了晨间的露水啊?”
阿念笑着点头,用小勺舀了口:“她总说,摘樱花得趁太阳没出来,那时的花瓣带着水汽,腌出来才够鲜。”
顾衍之正在调试导航,闻言回头:“上次在落樱星采的花瓣,要不要试试复刻一罐?那里的樱花花期长,花瓣也更厚实。”
“好啊!”阿念眼睛亮了,“就是不知道嬷嬷的秘方里,除了糖和盐,是不是还藏了别的——比如她总在酱里埋一颗话梅,说这样能解腻。”
苏棠突然从储物舱翻出个陶瓮:“巧了,出发前嬷嬷塞给我的,说‘万一孩子们想家’。”瓮口一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小罐樱花酱,每个罐子上都贴着标签:“给阿念”“给小棠”“给衍之”,最底下还有张纸条:“花梅在酱里,一颗够甜一路啦。”
阿念拿起写着自己名字的罐子,指尖抚过标签上歪歪扭扭的字迹——嬷嬷的手总在冬天生冻疮,写起字来格外用力,笔画里都带着点倔强的暖意。
“你说,”阿念突然开口,声音轻轻的,“要是把不同星球的花做成酱,会不会很有趣?落樱星的粉樱、水晶星的蓝玫瑰、还有昨天经过的那颗星球,漫山遍野的金盏菊……”
“那我们可以开个‘星际酱坊’啊!”苏棠立刻接话,“在星舰上装个小厨房,每到一颗星球就停下采花,做成酱分给路过的旅人。标签就写‘来自xx星球的春天’。”
顾衍之调出星图,在几个星球旁画了小花标记:“这几颗星球的花期快到了,我们可以调整航线,正好赶上。”
星舰微微震动了一下,进入了跃迁轨道。窗外的星云像被揉碎的绸缎,阿念看着手里的樱花酱,突然觉得所谓“家”,不是固定的房子或院子,是有人记得你爱吃的酱里要埋话梅,是有人愿意陪你把路上的花,都酿成往后的甜。
她悄悄拧开罐子,挖出那颗藏在酱底的话梅,塞进嘴里。酸意炸开的瞬间,眼眶也跟着热了——和小时候偷喝梅酒被嬷嬷抓包时,塞给她的那颗话梅,味道一模一样。
星舰的导航屏上,新的航线旁多了行字:“目标:收集全宇宙的春天,酿成酱,寄给等我们回家的人。”
阿念的终端收到条新消息,是嬷嬷发来的全息投影,老人举着颗刚摘的青梅,笑得满脸皱纹:“夏天快到啦,等着你们带新花回来腌梅子哦。”
星舰跃迁出星云带时,窗外的星光突然变得稀疏,远处的水晶星像颗巨大的蓝宝石悬在虚空里,星球表面的冰川反射着冷光,正是苏棠说的“蓝玫瑰生长地”。
“准备降落!”顾衍之调整着星舰姿态,舱内广播响起轻微的提示音。阿念扒着舷窗往下看,水晶星的地表覆盖着半透明的冰层,冰层缝隙里钻出丛丛蓝玫瑰,花瓣边缘泛着冰晶似的光泽,像被冻住的火焰。
“小心脚下,冰层可能滑。”阿念率先跳下床板,靴底踩在冰面上发出清脆的咯吱声。苏棠紧随其后,手里举着采集篮:“听说蓝玫瑰要趁日出前摘,花瓣才带着晨露,做酱最香。”
顾衍之从储物舱翻出保温箱:“得快点,这颗星球自转快,再过半小时太阳就出来了,冰化了路更难走。”
几人分散开采摘,蓝玫瑰的刺带着细碎的冰碴,阿念不小心被扎了下,指尖立刻渗出颗血珠。“嘶——”她刚要吮掉血迹,就见苏棠递来片干净的纱布:“别碰,这花瓣上的冰碴可能有寒气,小心冻伤。”
远处传来苏棠的惊呼:“这边有丛开得特别密的!阿念快过来帮我扶着篮子!”阿念跑过去,看见那丛蓝玫瑰簇拥着块小石碑,上面刻着行小字:“赠给路过的旅人——这里的玫瑰会记得每双摘花的手。”
“是之前来过的人刻的吧?”阿念摸着石碑,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摘满一篮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阳光刺破云层的瞬间,蓝玫瑰的花瓣在光线下渐渐变得透明,像要融进空气里。
“快回舰!”顾衍之挥手示意,几人提着篮子往星舰跑,身后的蓝玫瑰在阳光下化作漫天蓝光,像场盛大的告别。
星舰再次升空时,阿念打开篮子,蓝玫瑰还保持着新鲜的模样,花瓣上的冰珠折射着舱内的灯光。“这次要加多少糖呢?”她转头问苏棠,却见苏棠正对着通讯器笑——是嬷嬷的全息投影,老人手里举着罐刚腌好的青梅酱:“你们摘完蓝玫瑰,记得去隔壁的甜果星转一圈,那里的蜂蜜配玫瑰酱最好!”
阿念看着投影里嬷嬷的笑脸,突然想起出发前藏在行李最底层的樱花酱罐子——原来所谓的旅途,不过是带着家里的味道,去收集更多的甜,再酿成新的念想,等着某天带回家。
她悄悄往篮子里撒了把从地球带来的砂糖,轻声说:“加多点糖吧,这样寄回去的时候,嬷嬷就能尝到啦。”
甜果星的空气里飘着蜜香,大片大片的向日葵花田望不到边,花盘里的花蜜顺着花茎往下滴,在草地上积成小小的蜜池。阿念刚踩进花田,鞋尖就沾了层金灿灿的蜜,黏糊糊的,像踩着融化的阳光。
“小心别摔了!”苏棠递来双防粘的胶鞋,自己却光着脚在花田里跑,裙摆扫过花盘,溅起的蜜珠落在她脸上,她伸出舌头舔了舔,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比咱们家后院的槐花蜜甜多了!”
顾衍之蹲在田埂边调试采集器,屏幕上跳动着蜜的甜度数值:“这里的蜜蜂是基因改良过的,采蜜时会自动过滤杂质,直接就能吃。”他用指尖沾了点蜜池里的蜜,递到阿念面前,“尝尝?”
阿念刚要张嘴,就听见身后传来“嗡”的一声,一只篮球大的蜜蜂慢悠悠飞过,翅膀上沾着的蜜像珍珠似的往下掉。她吓得往顾衍之身后躲,却被蜜蜂的“嗡嗡”声逗笑——那声音里带着点委屈,像是在说“我只是路过”。
傍晚时,他们把装满蜂蜜的陶罐放进恒温舱,苏棠突然指着远处的山坡:“看!那里有灯光!”山坡上的木屋亮着暖黄的灯,烟囱里飘出的烟圈打着旋儿往上飞,门前挂着的风铃叮当作响。
“是守蜂人吧?”阿念跑在前头,推开门时,看见个白发老人正在熬蜜膏,锅里的蜜咕嘟冒泡,香气把整个屋子都泡软了。“你们是来采蜜的孩子?”老人笑着往他们手里塞木勺,“尝尝刚熬好的,配甜果星的烤饼最好。”
烤饼咬下去脆生生的,蘸着蜜膏吃,甜得人舌尖发麻。老人说,他守着这片花田五十年了,每年都会给星际旅者寄蜜膏,地址写的是“所有想家的人”。“你看那面墙。”阿念顺着老人指的方向看去,墙上贴满了明信片,有的画着星舰航线,有的写着“谢谢您的蜜,让我想起妈妈的味道”。
离开时,老人往他们包里塞了罐刚封好的蜜膏,罐底刻着行字:“甜是会传染的,记得分给下一个遇见的人。”阿念摸着罐子,突然想起嬷嬷的樱花酱,想起蓝玫瑰丛里的石碑,想起苏棠脸上的蜜珠——原来旅途里的甜,从来不是独一份的,你尝一口,我沾一点,就这么串成了长长的线,把每个赶路的人都连在了一起。
星舰驶离甜果星时,阿念把蜜膏罐放进储物箱,旁边摆着樱花酱、蓝玫瑰酱,还有刚摘的向日葵种子。她对着通讯器说:“嬷嬷,我们找到比糖更甜的东西啦,回去给您抹在馒头上行不行?”
通讯器那头传来嬷嬷的笑骂:“小馋猫,记得给我留半罐!”
星舰在星云中穿梭,阿念趴在舷窗上,看着外面流动的彩色星云,突然拍了下手:“对了,守蜂人说前面的香料星有会发光的胡椒,磨成粉撒在烤肉上,能看见星星在嘴里跳!”
苏棠调着航线,屏幕上跳出香料星的资料:“确实,那里的胡椒成熟时会发出蓝光,当地人叫它‘星尘椒’,不过后劲很大,第一次吃容易呛到流泪。”
顾衍之从储物箱里翻出个金属小磨,擦得锃亮:“上次在星际集市买的,正好派上用场。”他指尖划过磨具上的花纹,“据说用它磨出来的胡椒,香味能留三天。”
刚着陆,就闻到空气里飘着辛辣的香气,混着草木的清新。香料星的地面是红褐色的,胡椒藤顺着岩石爬得遍地都是,饱满的果实挂在藤上,像串成串的小蓝灯,轻轻一碰就亮得更明显。
“小心别碰叶子,”顾衍之拉住伸手去摘的阿念,“这藤的绒毛沾到皮肤会发烫。”他从背包里拿出副薄手套,“戴这个摘,稳妥。”
阿念戴着手套摘了颗最大的胡椒果,凑到鼻尖闻了闻,突然打了个喷嚏——辛辣味直冲脑门,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苏棠笑得直不起腰:“说了后劲大吧?”她递过瓶清水,“含一口能缓解点。”
顾衍之则蹲在藤下,仔细挑选着成熟的果实,摘下来就放进特制的密封袋里:“这种带金边的最香,磨出来的粉还会带点甜味。”
正摘着,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循声走去,看见个穿粗布围裙的老人,正用石臼捶打一堆晒干的香料。石臼很大,老人抡着木槌,每一下都震得地面发颤。
“后生仔,来尝点新磨的‘爆星粉’?”老人停下槌子,往他们手里各塞了小撮棕色的粉末,“混着星尘椒烤兽肉,能香到让星星都回头。”
阿念小心翼翼地舔了点,眼睛突然瞪圆——先是舌尖发麻,接着一股暖流涌到胃里,最后喉咙里像炸开团小烟花,舒服得直咂嘴:“比家里的辣椒粉带劲!”
老人咧开嘴笑,露出缺了颗牙的牙床:“这可是加了火山灰里的矿石磨的,别处吃不到。”他指了指旁边的竹筐,“要带点不?算你们便宜点。”
离开时,阿念的背包里多了袋爆星粉,顾衍之的磨具里装满了星尘椒,苏棠则抱着个装着“火焰籽”的陶罐——老人说这籽炒菜时丢一颗,锅里会冒小火花,好看又好吃。
星舰升空时,阿念看着渐渐变小的香料星,突然说:“等回去,咱们用这些香料做顿大餐吧?”
顾衍之点头:“我来烤兽肉。”
苏棠接话:“我处理蔬菜,上次在甜果星摘的蜜果正好能当配菜。”
阿念掰着手指算:“那我来调酱料!把爆星粉、星尘椒和甜果蜜混在一起,肯定好吃!”
舷窗外,星云像被打翻的调色盘,他们的笑声混着香料的余味,在星舰里荡开,又飘向更远的星空——那里,还有无数藏着故事的星球在等着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