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镇的老槐树下,脉铁齿轮带动的织机转了整整一夜。天刚亮时,第一匹星纹布终于织完,老妇人颤抖着将布展开,晨光透过布面的星纹,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会动的星星。
“这布……会发光!”小石头蹲在地上,伸手去抓光斑,指尖划过的地方,光斑竟像活物般散开,又慢慢聚拢。
苏晓用脉向盘凑近布面,铜盘上的星轨突然加速转动,与布纹的星纹产生共鸣,发出“嗡”的轻响。“是脉气织进去了,”她指尖抚过布面,能感觉到细微的脉动,“就像把总脉碑的纹路,织成了能随身带的布。”
江宇将布往身上一披,突然“咦”了一声:“感觉身上的灵力顺了不少。”他拔刀挥了个刀花,刀风竟比平时凌厉几分,“这布能养气!”
老妇人端来早饭,看着星纹布笑出了满脸皱纹:“阿禾当年说,要织种能‘护人’的布,打仗时能挡子弹,平时能安神,我还当她是随口说的……”她突然想起什么,转身从屋里抱出个旧木箱,“这是她留下的织锦,你们看看。”
木箱里垫着块暗红色的织锦,上面用金线绣着完整的星图,十二星石的位置标得清清楚楚,与李爷爷给的绢布地图几乎一致。更奇的是,织锦边缘绣着行小字:“星石归位,布承其力”。
“这是……星石的定位图!”陈默眼睛一亮,织锦上的星图比绢布更精细,每个星石旁都绣着对应的脉气属性,“阿禾不仅懂脉铁,还会脉绣!”
苏晓将织锦与《脉经》对照,发现两者的星纹走向完全吻合:“她把星石的秘密绣进了布,比纸卷更不容易损坏。你看这里,”她指着织锦角落的小花纹,“是沉脉泉的位置,绣着三滴水纹,旁边还有个齿轮——是在说,脉铁齿轮和沉脉泉的水,能激活星纹布的力量!”
正说着,青溪镇的孩子们闻着动静跑了过来,围着星纹布叽叽喳喳。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伸手摸了摸,突然惊呼:“我手上的冻疮不痒了!”
众人低头看去,小姑娘冻得红肿的手,接触布面的地方竟消了肿,泛着健康的粉色。老妇人恍然大悟:“安神护人……原来真的能做到!”
江宇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取出块脉铁齿轮,放在星纹布上。齿轮刚接触布面,就被星纹牢牢吸住,布上的光斑突然汇聚成一道光柱,直冲老槐树顶——树顶的枯枝竟抽出了新芽,嫩绿的叶片上还带着星纹的印记。
“是脉气在流转!”苏晓激动道,“星纹布能把齿轮的脉气引到别处,就像条会动的脉路!”
陈默望着织锦和星纹布,突然明白阿禾的布局有多深:脉铁齿轮驱动织机,沉脉泉水淬火增力,星纹布承载脉气,织锦标记星石位置——这个七十多年前的姑娘,早就为他们铺好了路,用最柔软的丝线,织就了最坚韧的守护。
老妇人把织锦小心地叠好,递给陈默:“阿禾说过,这织锦要交给‘能让星石回家’的人。你们来了,她的心愿也算圆了。”
陈默接过织锦,触感温润,金线的温度仿佛还带着阿禾的体温。他想起山洞里那绺麻花辫,想起兵工厂的旧信,突然觉得这织锦不是物件,是双看不见的手,在七十多年后,轻轻推着他们往前走。
“我们会带着它,找到所有星石。”陈默郑重地说。
老妇人笑了,转身走到织机旁,拿起棉纱:“我继续织星纹布,等你们回来时,给你们每人做件衣裳,就像阿禾说的那样,护着你们平平安安。”
离开青溪镇时,孩子们追在后面,手里举着老妇人剪的星纹布小旗子。陈默回头望了眼老槐树,新芽在风中轻轻摇晃,像在挥手。他摸了摸怀里的织锦,又看了看江宇背包里的脉铁齿轮,突然觉得这一路的风雨都有了形状——是齿轮的棱角,是丝线的温柔,是无数普通人用真心织就的网,接住了散落的星光。
前路还长,但这一次,他们的行囊里,又多了份沉甸甸的温暖。
离开青溪镇,星纹布被苏晓小心地收进防潮袋里,贴身带着。老妇人织的第二匹星纹布刚起头,她说要织得更密些,等他们找到第一块星石时,正好能做成护腕。
走在山间小道上,江宇把玩着那块脉铁齿轮,突然停住脚步:“按织锦上的标记,第一块星石应该在前面的迷雾谷。”他指着前方被白雾笼罩的山谷,“传说那里的雾能迷人心智,进去的人很少有能出来的。”
陈默展开绢布地图,上面的迷雾谷位置果然和织锦上的标记重合,旁边同样画着个小小的齿轮图案。“看来得靠脉铁齿轮引路了。”他将齿轮系在登山杖顶端,齿轮立刻微微发烫,朝着迷雾谷的方向转动起来。
“跟着齿轮走。”苏晓握紧腰间的短刀,“据说雾里有幻象,不管看到什么,都别松手。”
刚踏入迷雾谷,四周的能见度就降到了不足三尺。空气湿冷,带着股草木腐烂的气息,耳边隐约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有人在身后亦步亦趋。
“阿姐?是你吗?”小石头突然停下,声音发颤。他说过,小时候和姐姐在这里走散,姐姐最后喊他的声音,就和这脚步声一模一样。
“别回头!”江宇低喝一声,用登山杖戳了戳地面,齿轮发出“嗡”的警示声,“是幻象!它在模仿你最牵挂的人!”
小石头咬着牙跟上,眼泪却忍不住往下掉。陈默拍了拍他的背,刚想说些什么,突然看到前方出现个熟悉的身影——是他过世的母亲,正站在雾里朝他招手,笑容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阿默,过来呀,娘给你做了爱吃的桂花糕。”
陈默的脚步像被钉住,喉头发紧。苏晓眼疾手快,用短刀鞘狠狠敲了下他的胳膊:“醒着点!你娘走的时候,你才六岁,怎么可能记得这么清楚?是雾在骗你!”
陈默猛地回神,再看时,雾中的身影已经消散,只剩下弥漫的白气。他抹了把脸,声音沙哑:“这雾太邪门了。”
苏晓的情况也没好多少。她看到了当年在战场上身亡的战友,穿着染血的军装,质问她为什么没能救下他。那些深埋的愧疚被瞬间勾起,她的手开始发抖,握刀的力道却不自觉加重了。
只有江宇,始终眼神清明。他手里的齿轮转得越来越快,烫得几乎握不住。“快到了!”他指着前方隐约出现的光点,“星石的脉气在吸引齿轮!”
穿过一片齐腰深的灌木丛,眼前的雾气突然散开,露出块半埋在土里的青色石头,石头上布满星纹,正散发着柔和的光——正是第一块星石。
江宇将齿轮放在星石旁,齿轮立刻嵌进星石表面的凹槽里,两者严丝合缝。星石突然亮起,光芒顺着齿轮蔓延,再沿着他们来时的路散开,谷中的雾气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了些。
“织锦!”陈默立刻掏出织锦,铺在星石上。神奇的是,织锦上对应星石的位置,金线突然亮起,与星石的光芒连成一线,原本模糊的其他星石标记,也清晰了几分。
“原来如此。”苏晓恍然大悟,“每找到一块星石,织锦就会指引下一块的方向,还能驱散部分雾气。阿禾早就想到了我们会遇到幻象,这织锦不仅是地图,还是破幻的法器!”
星石被小心地收进特制的盒子里。离开迷雾谷时,谷中的雾气果然淡了许多,那些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和呼唤声,也彻底消失了。
小石头回头望了眼,突然笑了:“刚才好像看到我姐朝我挥手,是让我别找她了吗?”
江宇拍了拍他的头:“或许是,她肯定在那边过得很好,不想让你牵挂。”
陈默望着织锦上亮起来的第一颗“星”,突然想起青溪镇的老妇人。此刻她应该还坐在织机前,手指穿梭在棉纱间,为他们织着带着星纹的护腕。
苏晓将星石盒子抱在怀里,像是抱着团温暖的光。“阿禾当年织这锦的时候,是不是也像老妇人这样,想着远方的人能平安?”
没人回答,但答案已经在每个人心里。
夕阳西下时,他们在山脚下看到了个采药人。听说他们从迷雾谷出来,采药人瞪大了眼睛:“你们是第一拨带着星石出来的!前几年有队人进去,最后只出来个疯疯癫癫的,嘴里一直喊‘星石在哭’……”
江宇摸了摸怀里的齿轮,齿轮还带着星石的温度。他抬头看向天边的晚霞,突然觉得,那些消散的雾气里,或许藏着无数未完成的牵挂,而他们手里的星石和织锦,正在一点点把这些牵挂,变成往前走的力量。
下一块星石在百里外的风鸣崖。织锦上的标记闪着微光,像在催促,又像在等待。
陈默将织锦折好,放进背包最里层。苏晓检查着短刀,刀鞘上的星纹映着晚霞,泛着淡淡的光。江宇已经背起行囊,齿轮在他掌心转了个圈。
“走了。”
“走了。”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格外轻快。因为他们知道,每多找到一块星石,就离真相更近一步,离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温柔,也更近一步。而青溪镇的织机还在转,老妇人的星纹布,总会在终点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