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刚停,沈家祠堂废墟上飘着股腐土混着灵息的雾气,残碑斜插在泥水里,地脉裂口的黑气被金纹封印压成了细烟。
沈老太爷跪在瓦砾堆里,怀里半块残碑浸着雨水,老眼直勾勾盯着傅宅方向——那儿悬着半透明的玉门虚影,“棠归”两字在云缝漏下的光里泛着暖金。
“想我回来——拿你们的命脉来换。”
青石板上的金纹字还在发光,沈老太爷喉结动了动,突然捂住心口。
昨夜那个倒悬山门的梦又冒了出来:朱漆门上“棠归”两字跟刀刻似的,门里的低语像根细针,扎得他血脉发烫。
更吓人的是,他衣襟下的皮肤浮出暗红纹路,竟和沈氏祖祠大梁上的宗族图腾一模一样——那是历代家主传承时才会激活的“宗主命核”,此刻正像活物般跳动,撞得他肋骨生疼。
“老太爷!”
苍老的喊声让他抬头。
陈伯不知何时站在废墟中间,玄色长衫下摆沾着泥点,手里捧着个乌木锦盒。
老管家腰板挺直,声音沉稳:“小姐说——沈家要想活命,得献‘三脉归心’。”
“哪三脉?”人群里有人发抖着问。
“一是祠堂地脉龙眼的钥匙,二是族谱正统的印,三是现任家主的命核。”
“放屁!”沈昭从人群里挤出来,脸上还带着刚才举锤的狠劲,“命核是家主的根本,取出来就得死!清棠那小贱人想让沈家绝后?”
话音刚落,他突然捂住胸口惨叫。
众人这才看见,他脖子上爬起青黑纹路,像条毒蛇顺着血管往心口钻。
沈昭踉跄着撞翻半块断砖,额角磕出血也顾不上,只瞪着眼喊:“救我!救我!”
“这是……血脉反噬。”人群里挤进来个白胡子风水师,盯着沈昭身上的黑纹直发抖,“沈二少早年改族谱、毒杀兄长的阴损痕迹,被地脉崩解引出来了!龙煞进了身体,不献命核镇住地脉,全族都会被吞掉!”
“你放屁!你胡说——”沈昭突然咳嗽,黑血从指缝渗出来。
几个族人想扶他,被黑纹沾到手腕,立刻痛得缩了回去。
沈老太爷看着这一幕,嗓子里涌上腥甜。
他忽然想起清棠刚被接回沈家时的样子:小姑娘缩在保姆怀里,白得像片雪,看见他还硬撑着要行礼。
那时他嫌她病弱,嫌她妈早死带不来好处,转头就把她丢去国外,任凭族里人欺负。
“我献。”
他沙哑的声音压过了混乱。
所有人都转头看他。
沈老太爷慢慢挺直佝偻的背,解开发冠的手却稳得惊人。
金簪刺破心口的瞬间,鲜血溅在泥地上,晕开一朵暗红的花。
他颤抖着从血肉里抽出一枚血色晶核——那是沈氏宗族千年血脉凝结的命核,此刻还发着滚烫的温度。
“棠儿……”他望着傅宅方向,老泪混着血水往下淌,“这是沈家的根,也是我的罪……你拿去吧。”
晶核离开身体的刹那,废墟地下传来轰鸣。
沈清棠在傅宅主卧猛地睁眼,左手按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胎儿在踢她的掌心,力道比平时重,像是在替她数心跳。
她意识沉入空间,灵泉里的断劫莲正在舒展花瓣,每一片都裹着金箔似的光。
花魂在泉中游动,带起细小的漩涡——那是她昨晚炼进去的三片金瓣在引动“慈引潮”,把七十二道直系血脉的命脉节点连成了网。
“归心。”她低声说。
右眼的蓝痕闪了下,显示着沈老太爷命核剥离的倒计时。
“夫人。”傅司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有点哑,掌心贴上她的背心,热度透过睡裙渗进来,“疼吗?”
沈清棠转头看他。
男人眉眼还是冷的,眼底却漫着化不开的温柔,像藏了团火。
她勾嘴笑了,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肚子上:“他在踢你。”
话音刚落,窗外突然亮起刺眼的金光。
沈清棠抬头,正看见“棠归”命门的虚影彻底变实。
玉门缓缓开了三寸,一道极光垂下来,缠上她手腕的双生环。
第三道细链“咔嗒”一声合上,红珊瑚坠子在光里晃了晃,像两簇跳动的火苗。
“门开了。”她望着极光延伸的方向,眼神越来越深,“接下来,该轮到那些欠我命的人,一个个走进来了。”
傅司寒把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这次,我陪你进门。”
沈清棠靠在他肩头,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空间里,断劫莲的花芯结出了豆大的果实,泛着通透的金色。
她摸了摸小腹,胎儿又踢了一下,像是在回应。
“用天下做药引。”她轻声说,“快了。”
风卷着新泥的香气涌进窗户,吹得纱帘轻轻晃动。
远处沈家废墟上,沈老太爷还跪在泥水里,手里的晶核已经没了血色,只剩一块普通的红石头。
他望着命门的方向,突然笑了——这把年纪,他还是头一次笑得这么轻松。
云散了。
阳光洒在傅宅的琉璃瓦上,也洒在“棠归”命门上。
玉门投下的影子里,沈清棠和傅司寒的身影叠在一起,像两株并排的树,根在地下缠得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