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内,空气仿佛凝固成无形的琥珀,将每一粒尘埃都封存在寂静之中。
第三日了。
傅司寒修长有力的指节拂过沈清棠冰凉的脸颊,将一缕命河之力如温润的丝线,小心翼翼地渡入她枯竭的脉络。
这股力量精纯而霸道,所过之处,经脉中那些细微的损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修复。
然而,在这绝对的掌控之下,一丝微不可察的异动逃过了他的感知。
沈清棠长长的睫毛下,眼皮轻颤,一道几乎不存在的缝隙中,命源瞳的光芒一闪而逝。
她的视野穿透了物理的阻碍,精准地锁定了床头柜上那只青瓷药碗。
碗底残留的药渣中,一缕比发丝还纤细的灰色气流正在缓缓逸散,那正是“伪神酶”独有的能量波动,一种足以在无声无息间侵蚀命河根基的剧毒。
是傅老司令。昨夜,他亲手端来了这碗药。
沈清棠心念电转,依旧维持着均匀平稳的呼吸。
她调动体内最后一丝灵泉残流,如同一条无形的小蛇,精准地将脉络中尚未被傅司寒清除的微量毒素,尽数引向自己的右手指尖。
指尖的皮肤下,一个微小的黑点一闪即逝。
她的手在被子下轻轻蹭过身下的紫檀木床单,那凝聚了剧毒的汗液悄无声息地渗出,顺着布料的纤维,沁入了床板的木纹深处。
伪神酶的波动瞬间与木材中天然的湿气混杂在一起,化作了再普通不过的霉变气息。
做得天衣无缝。
“唔……”她喉间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傅司寒立刻察觉到了她体温的微弱攀升,那双深渊般的黑眸中闪过一丝疼惜与冰冷的杀意。
他以为是毒素在最后的反噬。
他俯下身,温热的唇瓣贴近她的耳廓,声音低沉得如同大提琴的叹息:“再忍忍,他快来了。”
他口中的“他”,沈清棠心知肚明。
果不其然,傍晚时分,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傅老司令一身笔挺的旧式军装,亲自端着一盅“安神补心汤”走了进来,岁月在他脸上刻下的沟壑里,填满了难以言说的凝重。
“司寒,”他开口,声音沙哑,“我有话,想单独和清棠说说。有些事,只能跟你娘走后的人说。”
这句话的分量,重如山岳。
傅司寒沉默了。
他深深地看了“昏迷不醒”的沈清棠一眼,那眼神复杂到极致,既有担忧,又有某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片刻后,他缓缓起身,没有多问一句,径直向门外走去。
但在他转身的刹那,一枚温润的白玉符被他悄无声息地压在了沈清棠的床头枕下。
命河信物,能记录三丈之内的一切声波,甚至包括心跳的频率。
门被关上,房间内只剩下傅老司令和沈清棠。
她依旧呼吸平稳,宛如沉睡,但她的意识,早已通过命源瞳,化作一张无形的天罗地网,将傅老司令的命河牢牢锁定。
那条本该浑厚磅礴的命河之上,此刻正盘踞着数个狰狞的黑斑。
更让她心惊的是,那些黑斑正随着傅老司令的心跳,以一种诡异的频率同步脉动着。
那频率……与地宫深处那团不祥的黑烟,同出一源!
“噗通”一声。
傅老司令竟双膝跪地,重重地落在了床前的蒲团上。
一个执掌军部半生的铁血老人,此刻却像个虔诚的忏悔者。
“清棠,”他声音低沉,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悔恨,“我知道你恨我,恨傅家。但我……我不是要害你母亲。当年……是上面的人逼我们,必须留下一个‘活契母本’。”
他的声音因痛苦而颤抖:“军方的基因疫苗项目,想要拿到国际上的资金,就必须有这个母本作为交换……你母亲她,是自愿将自己的血清注入胚胎舱的,她想用这种方式,保全沈家和你……”
“可后来……后来一切都失控了!他们调包了胚胎舱里的基因序列,他们把最原始的‘神之病毒’种进了司寒的身体里!司寒他……他从一出生,就成了那个计划最完美的实验品!”
老人痛苦地捶打着地面,仿佛要将毕生的不甘都发泄出来。
他从怀中颤抖着掏出一个军用加密U盘,推到床边。
“这是我这些年偷偷录下的所有证据,包括你二叔沈振山和境外代表的交易录音……我老了,护不住我的儿子了。司寒他只信你,这东西,我只能交给你。”
沈清棠依旧“昏迷”着,眼皮都未曾动弹一下。
然而,在无人知晓的意识层面,她的命源瞳正以超高频率闪烁。
U盘内部存储数据的电磁频率,被她直接映射成一幅幅复杂的蓝痕图案,一笔一划,精准无误地烙印进了她的脑海深处!
数据,已然到手。
但这还不够。
她心念一动,灵泉之力引导着指尖渗出一丝极淡的汗液,在她无意识的“翻身”动作中,与那枚U盘的金属外壳发生了万分之一秒的接触。
一丝微量的药性标记,已然留下。
此为“溯痕引”,无色无味,却能让她在日后,凭借此引,追踪到任何一个接触过这枚U盘的人。
做完这一切,她甚至还悄然催动了随身空间里那株“静心兰”,释放出一圈人耳无法听见的微波,瞬间干扰了房间内所有可能存在的电子窃听设备,确保傅老司令的这场“独白”,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她已经听见。
许久,傅老司令沉沉叹了口气,蹒跚地起身离去。
他前脚刚走,房门便被立刻推开。
傅司寒高大的身影重新出现,他甚至没有去看床上的沈清棠,而是径直走到床边,捡起了那枚U盘。
沈清棠的心弦猛地绷紧。
他会怎么做?是立刻查看里面的内容,还是……
下一秒,傅司寒的举动让她心神剧震。
他竟看也不看,直接走到房间角落那尊小小的熔金炉旁,将那枚承载着惊天秘密的U盘,毫不犹豫地扔了进去!
火光一闪,特制的金属外壳在超高温下迅速熔化,化作一滩铁水,最后归于灰烬。
他不信?还是……他早已知道了一切?!
夜,深了。
傅司寒处理完一切,重新坐回床边,静静地凝视着她沉睡的容颜。
月光透过窗棂,在他俊美得毫无瑕疵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忽然,他摊开自己的左手,掌心那条清晰的玉脉之上,竟缓缓浮现出一行微弱的光字,只有他自己能看见:
“U盘是假的,真正的数据在我脑子里。父亲在演戏,他在等你醒来,看你会怎么选。”
光字消散,他深邃的目光落在她那只曾接触过U盘的右手上,缓缓俯身,温热的唇印在了她微凉的指尖。
极轻极柔的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掌控力。
他磁性的嗓音在她耳边低语,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投入她心湖的石子,激起滔天巨浪。
“别装了。”
“你的心跳,和我说谎的时候,一样快。”
话音落下的瞬间,窗外那道悄然守护的玉色光流——傅司寒的命河之力,无声无息地分裂开来。
一缕细如蚕丝,精准地缠向熔金炉内那堆尚有余温的灰烬,似乎在探查着什么。
而另一缕,也是最精纯的一缕,则化作一道无形的利剑,悄然钻入她紧闭的心口。
他的命河,开始读取她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