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寒的心脏在那一刻被无形的巨手攥紧,窒息般的痛楚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眼睁睁看着沈清棠的生命以一种无可挽回的姿态走向终结。
清晨第一缕曦光刺破云层,落在慈引医院顶层特护病房的窗棂上。
沈清棠一袭素白病号服,身形清瘦得仿佛随时会被晨风吹散,她静静倚窗而立,手中捧着一卷已经泛黄的古籍,封面上《慈引医典》四个古篆字透着岁月的沧桑。
她的左眼,那只蕴藏着无尽玄机的命源瞳,正清晰地倒映出她自身的生命线——那条曾如江河般奔涌的线条,此刻已细若游丝,黯淡无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走向尽头。
不足三日。
窗外,整座城市在晨光中缓缓苏醒。
街道上车流渐起,无数高楼的窗户后,一个个曾被她从绝望中拉回的患者,正依照她公开传授的香方,虔诚地点燃安神炉。
袅袅升起的轻烟汇聚成一股无形的愿力,弥漫在城市上空。
沈清棠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似解脱,又似悲悯。
她转过身,将那本足以让整个医学界为之疯狂的《慈引医典》真本,毫不犹豫地投入了墙角的铜火盆中。
“若我必死,不如让这世上多些不该死的人。”她轻声自语,仿佛在对这本古籍做最后的告别。
火焰轰然腾起,贪婪地吞噬着古老的书页,墨迹在火光中扭曲、消散。
片片灰烬如黑蝶般飞舞,旋即化为虚无。
无人知晓,就在昨夜,她指尖早已凝聚起“鸣心花”独有的灵力频波,将医典的全部内容一字不差地镌刻进了她随身空间那块巨大的灵泉石壁之上。
这世间,唯有她,才是行走的医典。
这一切,都发生在傅司寒的眼皮底下。
昨夜,他以不容置喙的强势姿态将她从那个所谓的“神医馆”带回傅家主宅,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
他亲自端来傅家耗费巨资研制的续命汤药,一勺一勺地喂她喝下,动作笨拙而固执。
沈清棠没有反抗,她佯装虚弱地靠在床头,任由他施为。
只是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每一口汤药入喉,都被她巧妙地引入灵泉空间,其中的药力被灵泉水稀释、提纯,而后化作最精纯的生命能量,凝成一缕缕几乎透明的命丝。
她借着与全市三百名重症患者之间那微弱的命河共鸣,将这些命丝悄无声息地注入了他们的体内。
这些人,都曾是她的病人,是她亲手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傅母站在一旁,看着她苍白却平静的脸,神情复杂。
沈清棠缓缓抬眸,看向这位名义上的婆婆,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您曾说,命胎分流是为了保全一个‘完整命格’,好让另一个人续命。那您说,若我主动把这命格……拆散了送人呢?”
傅母闻言,眸光剧烈震动,失声道:“你疯了!你这是在逆天改命!会遭天谴的!”
沈清棠却笑了,那笑容清浅而纯粹,带着一丝悲天悯人的神性:“不,我不是在逆天改命。我是在……替天行医。”
她的布局,从那时便已悄然展开。
当晚,慈引医院爆发出建院以来最大的奇迹。
十七名被各大权威专家判定生命不超过一周的晚期患者,各项生命体征竟在短短数小时内奇迹般地逆转!
衰竭的器官恢复活力,扩散的癌细胞开始凋亡,甚至有植物人睁开了眼睛。
整个医学界为之哗然,媒体蜂拥而至,将这一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现象称为“神医陨落前的最后一赐”。
新闻播报的声音在病房里回响,沈清棠躺在床上,听着电视里激动的报道,唇角微不可查地扬起。
而这,还不是她计划的全部。
她故意让一名情绪激动的“濒死”患者家属在接受采访时,声泪俱下地泄露了“沈神医为救世人,已焚毁祖传医典”的消息。
她要钓的,是那条潜藏在傅氏医药研发部深处,一直觊觎《慈引医典》的毒蛇——伪神教的细作。
深夜,万籁俱寂。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潜入了慈引医院的特级档案室。
他的目标明确,直指那个存放着傅氏“代偿术”研究残卷的保险柜。
他并不知道,整个档案室的所有通风口,早已被沈清棠用无色无味的“影行藤”药膜悄然覆盖。
病房内,沈清棠双目紧闭,气息微弱,仿佛真的陷入了深度昏迷。
然而,她的命数眼右眼,却在此刻悄然开启,一抹幽蓝色的光华在眼底流转。
她的视野穿透了层层墙壁,精准地锁定了档案室里的那道黑影。
蓝色的痕迹在那人探向保险柜的手腕处停顿,一个狰狞的“净火”印记赫然在目。
就是他!
沈清棠心念微动,一缕混有“引梦砂”的特制空气,通过通风系统被精准地注入了档案室。
那黑影身体一僵,他开始疯狂地撕扯着档案,嘴里发出梦呓般的狂吼:“主教说,只要拿到续命术……只要拿到真正的续命术,就能唤醒沉睡的‘真共主’!届时,天下生杀,皆在我等一念之间!”
“是吗?”一道冰冷彻骨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砰!”档案室的门被一脚踹开,傅司寒带着两队身着黑色作战服的保镖冲了进来,他周身散发着凛冽的杀气,眼神如万年寒冰。
“封锁傅氏旗下所有实验室,彻查近三年所有临床数据,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过!”
雷霆般的命令下达,一场席卷整个傅氏集团的内部清洗就此拉开序幕。
而在这一切喧嚣之外的病床上,沈清棠的身体正发生着不为人知的异变。
她那双洞悉命运的眼瞳,此刻正“看”向自己的体内。
那些分散出去的命丝,在接收到万人愿力之后,竟开始反向聚合,化作无数淡金色的光点,如百川归海般涌回她的身体,在她周身缓缓编织成一道薄如蝉翼的淡金色光茧。
傅母不知何时走到了床前,她看着被金光笼罩的沈清棠,眼中是前所未有的震撼与了然。
她转身,对一旁刚刚处理完事务、满眼血丝的傅司寒低声道:“司寒,你错了。她不是在等死。”
傅司寒猛地抬头,眼中燃起一丝希冀。
傅母一字一顿,声音里带着一丝敬畏:“她是在……蜕命。”
同一瞬间,沈清棠的意识沉入了久违的灵泉空间。
她惊奇地发现,那株一直警示着她生命倒计时的神秘黑色药草,其叶片上原本鲜红如血的字迹,此刻竟悄然发生了变化。
倒计时,暂停。
宿主资格……重新评估中。
病房外的走廊上,傅司寒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傅家老宅管家的电话,声音焦急:“先生,您快看天气预报!气象台发布了红色暴雪预警,说是百年不遇,今晚午夜开始,全城交通可能要瘫痪!”
傅司寒看了一眼病床上被淡金色光芒包裹的沈清棠,又看了一眼窗外愈发阴沉的天色,这里,已经不再安全。
他必须立刻带她去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打扰的地方。
“备车,”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回祖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