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策的指尖还残留着多源共鸣后的灼痛,七窍渗出的血珠顺着下颌滴落在地,在青石板上晕开暗红的花。
系统投影的颤抖意念撞进识海时,他正盯着那扇缓缓开启的石门,喉间的血腥气突然变得浓烈——这是他第一次从系统那里感知到情绪波动,以往那个机械的声音,此刻竟带着几分近乎人类的慌乱。
“系统?”他低声唤了一句,目光仍锁在门后更深邃的黑暗里。
识海中的投影原本是团稳定的数据流,此刻却像被狂风卷起的黑雾,数据碎片簌簌飘落,“你说...走错地方?”
“那扇门后的规则频率...”系统投影的声音突然卡住,像是在艰难检索什么,“与宿主体内帝气的共鸣频率...与系统核心代码的源数据...重叠率百分之九十九点七。”
林玄策的瞳孔微缩。
他想起上一任守关人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玉珏,玉珏内侧刻着的“帝胤”二字,此刻正贴着心口发烫。
或许从他觉醒帝血的那一刻起,这扇门就注定要为他而开。
苏青璃的剑气突然扫过他身侧,寒刃擦着他耳垂劈开一团试图偷袭的黑雾——那是魇帝影使趁乱释放的阴祟。
她转头时,发间的青玉簪子折射出冷光:“玄策,我护你进去。”
林玄策握住她递来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剑穗上的流苏传到她指尖。
苏青璃一怔,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触碰她,指腹的薄茧蹭过她腕间的灵纹,带着战斗后的粗粝:“你留在外面,盯着那家伙。”他朝魇帝影使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魇帝影使正倚在廊柱上,血红色的瞳孔里跳动着幽火。
见林玄策望来,他竟扯出个阴恻恻的笑,指尖漫不经心地勾着一缕黑雾:“小友急着见老祖宗?
不妨慢些——毕竟,有些秘密,知道得太早,可是要折寿的。“
林玄策没有回应。
他松开苏青璃的手,拾阶走向石门。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某种古老的韵律上,脚下的青石板传来空洞的回响,混着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在寂静的长廊里荡开层层涟漪。
门后是座巨大的殿堂。
陈腐的气息混着金属锈蚀味扑面而来,林玄策的靴底碾过堆积了不知多少年的尘埃,在地面划出一道清晰的痕迹。
殿堂穹顶很高,高到看不见天花板,只有无数暗金色符文悬浮在半空中,像被凝固的星河。
而在殿堂正中央,一枚古朴的黑色戒指悬浮着,表面爬满细密的裂痕,却仍有幽光从裂隙中渗出,与他左手无名指上的系统戒指遥相呼应。
“这是...”系统投影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系统的源头。”
林玄策的呼吸一滞。
他能感觉到左手的系统戒指在发烫,皮肤下的血管突突跳动,像是有活物在体内躁动。
那枚悬浮的黑戒突然震颤起来,裂痕中渗出的幽光化作无数银线,穿透他的皮肤,直往识海钻去。
“别抗拒。”系统投影的数据流突然稳定下来,“这是...认主的过程。”
林玄策咬了咬牙,任由银线侵入识海。
下一刻,他的意识被拽入一片混沌。
这里是他的识海,却又与往常不同。
原本漂浮的灵识碎片像被风吹散的星子,中央位置站着一道金色身影——那是个穿着龙纹金袍的男子,眉眼与林玄策有七分相似,额间的帝纹流转着熔金般的光。
“你终于来了。”男子开口,声音与门后那个沧桑的声音重叠,“我的后裔。”
林玄策下意识要行礼,却发现身体不受控制。
他望着对方的眼睛,那里沉淀着亿万年的岁月,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您是...那位金袍大帝?”
“我是帝胤一脉的初代守关人,也是秩序之钥的铸造者。”男子抬手,指尖凝聚的金光在虚空中划出一道裂痕,“你体内的系统,并非什么外来之物。”
裂痕中涌出的信息洪流灌入林玄策识海,他的太阳穴突突作痛,却不敢有半分躲避。
画面在识海中闪过:上古时期,诸天通道被邪祟侵蚀,初代守关人以自身精魄为引,以帝血为媒,炼出能操控规则的“秩序之钥”;所谓的吞噬能力,不过是为了让后继者快速成长的“外壳”,真正的力量,在于“重构”——重构法则、重构世界、甚至重构命运。
“可为什么是我?”林玄策声音发颤,他想起在守关堡长大的岁月,想起师父被邪祟撕成碎片时溅在他脸上的血,“我只是个被收养的孤儿...”
“帝血不会说谎。”男子的指尖点在他心口,那里的玉珏突然发出刺目金光,“你体内的帝血,比我想象中更纯粹。”他的身影开始虚化,声音逐渐遥远,“记住,秩序之钥的力量,是为了守护,不是为了掠夺。
当你真正理解这句话时...“
“轰——”
识海突然剧烈震荡。
林玄策踉跄着扶住虚空中的“地面”,抬头时,金色身影已彻底消散,只剩下那枚黑色戒指悬浮在识海中央,裂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宿主!”系统投影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明显的急切,“外部能量波动异常!
魇帝影使的气息正在逼近——“
林玄策猛地睁开眼。
殿堂外传来苏青璃的清喝,接着是剑刃劈碎虚空的锐响。
他能感觉到,那道熟悉的剑气正在被某种更阴鸷的力量压制。
而在他正前方,那枚悬浮的黑戒突然爆发出刺目幽光,一道模糊的意识碎片从戒指中溢出,在他耳边低语:“小心...背后...”林玄策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系统低语的尾音还在识海回荡,他几乎是本能地旋身,余光瞥见一道血影如鬼魅般穿透石门——魇帝影使不知何时绕过了苏青璃的封锁,此刻正悬停在距他三步外的虚空,掌心凝聚着一团漆黑如墨的漩涡,漩涡中心隐约露出半截青铜锁链,链身上的咒文泛着令人作呕的青灰。
“小友果然聪明。”魇帝影使的笑声像碎玻璃擦过金属,指尖的漩涡突然暴胀,“但知道得太多,就该永远闭嘴。”
林玄策的瞳孔收缩成针尖。
他想起系统方才突然清晰的意识碎片:“他在骗你……他想用钥匙唤醒灭世者!” 喉间泛起腥甜,却不是因为伤势——是愤怒,是被戏耍的耻辱,更是对那潜在威胁的恐惧。
他望着对方掌心的青铜锁链,终于想起在守关堡古籍里见过的记载:“锁世链,专用于镇压活物的因果线……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想把秩序之钥的力量当作引信。”
“苏青璃!”他对着门外大喝,声音里裹着帝血特有的震颤。
几乎是同时,一道青色剑虹破窗而入,精准地钉在魇帝影使身侧,将其逼得向后暴退三步。
苏青璃的身影随后闪入殿内,发簪歪斜,左袖被撕开半幅,露出下面淡青的灵纹——显然方才的战斗远比他想象中激烈。
“玄策!”她的目光扫过林玄策眉心(那里正有幽光隐隐流转),又迅速转向魇帝影使,指尖凝出三道剑指,“这老鬼用阴祟缠住我,刚才突然舍了所有分身……”
“够了。”魇帝影使的血瞳突然泛起猩红,周身黑雾如沸腾的油锅般翻涌,“既然你们非要搅局,便陪老祖宗一起下地狱吧!” 他抬手一抓,林玄策识海中那枚正在愈合的黑戒突然剧震,竟有缕缕黑雾顺着意识裂缝钻了进去。
林玄策咬碎舌尖,剧痛让意识瞬间清明。
他猛地抬起左手,系统戒指此刻已与那枚黑戒完全共鸣,皮肤下的血管泛着金黑交缠的光。
“系统,启动规则重构!”他在识海嘶吼,“时间循环——”
话音未落,整座殿堂的光线突然扭曲。
魇帝影使抬起的手凝固在半空,连他嘴角的狞笑都成了静止的画面。
苏青璃的剑气悬在虚空中,剑尖的寒雾不再飘散。
林玄策能清晰看见自己方才溅落的血珠停在离地三寸处,每一滴里都映着他此刻发红的眼。
“这是……”苏青璃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撼。
林玄策转头,发现她竟未被时间冻结——或者说,她与他共享着这方“例外”的时空。
“秩序之钥的能力。”林玄策喘息着,额角渗出冷汗。
他能感觉到识海中的金色身影正在消散,那道龙纹金袍的残影最后看了他一眼,嘴唇开合:“记住,你不是我的继承者,而是新的开创者。” 话音未落,便如晨雾般融入了戒指的幽光里。
“轰——”
时间重新流动的刹那,魇帝影使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望着自己被冻结的右手(此刻正保持着抓向林玄策眉心的姿势),又看向对方眉心不知何时浮现的金色符印——那符印由无数细小的规则文络构成,每一道都像是天地初开时刻下的神谕。
“不可能……”他踉跄后退,黑雾护体的屏障竟开始出现裂痕,“这钥匙本应属于灭世者……”
“它属于所有需要守护的世界。”林玄策向前一步,掌心按在胸口的玉珏上。
帝血在血管里奔涌如潮,他能清晰感知到方圆十里内的每一缕规则:东边的风如何卷起尘埃,西边的虫鸣如何震颤空气,甚至苏青璃剑穗上的流苏正以怎样的频率摆动。
苏青璃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后背。
她能感觉到从他体内涌出的力量,不再是从前那种隐晦的吞噬之力,而是更宏大、更包容的……秩序。
“你……不再是单纯的守关人了。”她轻声说,声音里有欣慰,有心疼,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骄傲。
林玄策转头看她。
晨光从殿顶的裂隙漏下,落在她发间的青玉簪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化形时,她站在青璃剑的剑气里,像株遗世独立的寒梅。
而现在,那抹清冷里多了几分温度——是与他共同战斗后的温暖。
“接下来,该轮到我主动出击了。”他说,语气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
指尖轻轻拂过她发间的乱发,又迅速收回——他怕自己此刻的力量会不小心伤到她。
“宿主。”系统投影的声音突然响起,这次不再是机械的数据流,而是带着几分人性的沉肃,“检测到‘诸天灭世者’的意志波动……它醒了。”
林玄策的呼吸一滞。
他望向殿外,远处的天空不知何时笼上了层灰雾,连阳光都变得晦涩。
苏青璃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手不自觉地按上剑柄。
“遗火岭。”林玄策突然开口,“我曾在守关堡的古籍里见过,那里是上古时期邪祟入侵的最前线,有座封印着灭世者残念的祭坛。” 他转头看向苏青璃,眼里有火焰在烧,“我们需要去那里。”
苏青璃没有犹豫。
她将青璃剑收回剑鞘,发簪重新别正,清冷的脸上扬起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我陪你。”
殿外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卷起满地尘埃,模糊了两人的身影。
系统投影的低语混在风声里,传入林玄策耳中:“检测到遗火岭方向有异常能量波动……建议宿主尽快启程。”
林玄策握住苏青璃的手。
这一次,他没有再松开。
掌心的温度透过灵纹交融,像两颗即将燎原的星火。
(远处荒漠的尽头,一座被焦土环绕的山岭若隐若现,山巅的祭坛上,一道漆黑的影子正缓缓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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