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北风卷着沙石,呼啸着穿过守关堡的断壁残垣,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夕阳的余晖将这片废墟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色,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此地曾经的惨烈。
林玄策与苏青璃并肩立于堡垒的最高处,俯瞰着脚下这片被岁月与战火侵蚀得千疮百孔的土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死寂与腐朽气息,连灵气都稀薄得近乎枯竭。
这里,就是他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立足之地。
“看来,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苏青璃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凝重。
她一袭青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绝美的容颜上不见丝毫畏惧,只有身为剑修的锐利与决然。
林玄策点了点头,目光深邃如渊。
他的视线扫过那些坍塌的箭楼、被黄沙半掩的骸骨,最终落在了堡垒中央,那处曾经是阵法核心的巨大深坑上。
“万事开头难。想要在此地站稳脚跟,首先要让这里‘活’过来。”
他口中的“活”,指的便是灵气的复苏。
没有灵气,任何阵法、修炼都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这座守关堡之所以荒废至此,根本原因便是地脉灵气被彻底截断,成了一片绝灵之地。
“系统,兑换‘聚灵阵图’。”林玄策在心中默念。
刹那间,一幅流淌着淡金色光芒的复杂图谱便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这并非实体,而是直接烙印在他神魂中的知识与感悟,每一个节点,每一道纹路都清晰无比。
“青璃,我需要你的帮助。”林玄策转身看向苏青璃,“我要在山门附近布下一座小型的聚灵阵,尝试重新汇聚周遭的天地灵气。布阵需要精准的灵力引导,我的修为尚浅,恐有疏漏。”
苏青璃没有丝毫犹豫,颔首道:“分内之事。”
两人随即来到早已残破不堪的山门前。
林玄策按照脑海中的阵图,以指为笔,调动体内为数不多的灵力,开始在地面上刻画阵法的基石。
他的动作一丝不苟,每一笔都蕴含着玄奥的韵律。
苏青璃则侍立一旁,眼神专注,一旦林玄策灵力不济,她便会立刻递上一道精纯的灵力,确保阵纹的刻画不会中断。
一个时辰后,一座直径三丈的小型聚灵阵初具雏形。
随着林玄策将最后一笔落下,整个阵法嗡然一颤,开始自主地从空气中汲取着那稀薄的灵气。
一丝丝,一缕缕,肉眼几乎不可见的气流开始向阵法中心汇聚,虽然缓慢,却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开始。
“成了。”林玄策抹去额头的汗珠,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然而,苏青璃的眉头却微微蹙起。
她感受着脚下大地的脉动,轻声道:“这只是杯水车薪。此地的地脉早已污浊不堪,充满了死气与怨念。若不从根源上净化,聚灵阵的效果也只会事倍功半,甚至可能引来邪祟。”
说着,她向前一步,并指如剑,一股清冽纯粹的剑意自她指尖透出。
“我来试试,用我的浩然剑气,或许能净化一小段地脉,为你减轻些压力。”
林玄策心中一动,正欲提醒她小心,苏青璃的指尖已经轻轻点在了地面之上。
刹那间,一股沛然的剑气如同一道清泉,瞬间灌入干涸污浊的地脉之中。
剑气所过之处,那些盘踞的死气与怨念仿佛遇到了克星,纷纷消融退散。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整座守关堡的大地猛地一颤,一股远比先前浓郁百倍的阴寒之气,如同火山喷发般从地底深处狂涌而出。
狂风骤起,天色瞬间暗淡下来,原本血色的夕阳被浓厚的黑云遮蔽,四周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呜——”
一声仿佛来自九幽地府的尖啸响彻云霄,那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愤怒与怨毒。
紧接着,在聚灵阵的正前方,污浊的黑气疯狂汇聚,逐渐凝聚成一个高达数丈、看不清面目的巨大人形虚影。
它没有实体,只有一双猩红如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玄策与苏青璃。
“是谁……扰吾沉眠!”
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两人的神魂中响起,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
地脉怨灵!
林玄策心头一凛,瞬间明白了眼前这东西的来历。
这是无数战死者的怨念与污浊的地脉之气结合,历经漫长岁月诞生的恐怖存在。
苏青璃已然横剑在胸,周身剑意升腾,将那股阴寒威压尽数隔绝在外。
她冷声道:“藏头露尾的邪祟,此地既为我等所据,岂容你在此作祟!”
“占据?”地脉怨灵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笑声中充满了悲凉与疯狂,“此地乃是埋骨之所,是吾等永恒的囚笼!尔等生者,为何要闯入这片被遗忘的死亡之地,为何要用那可笑的光明,来灼烧吾等的伤口!”
林玄策上前一步,将苏青璃护在身后,沉声问道:“你并非完全被怨念吞噬了神智,你还有自己的意识。告诉我,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怨灵的言语中虽然充满了疯狂,却也透露出一丝不甘与痛苦,并非纯粹的邪恶。
那双猩红的眼眸闪烁了一下,似乎对林玄策的冷静感到意外。
片刻的沉默后,怨灵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悠远的回忆:“很久以前,这里是古战场,神魔喋血,仙佛陨落……吾等,不过是那场大战中微不足道的尘埃。战后,胜利者封印了此地,却将无尽的邪祟之力与吾等的残魂一同镇压在地脉深处。吾等虽有意识,却日夜承受邪祟侵蚀,身不由己,沉睡是唯一的解脱。你们的净化之力,唤醒了我们,也惊动了……控制我们的‘它’。”
话音未落,怨灵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猩红的眼眸中浮现出挣扎之色,但很快便被一股更加深沉、更加邪恶的黑气所覆盖。
它的气息变得狂暴无比,显然,那所谓的“它”已经开始强行控制怨灵的行动。
“退后!”林玄策低喝一声,正准备应对一场恶战,脑海中却突然发生异变。
他的神魂识海中,那片代表着系统的虚无空间里,一道模糊的黑影竟缓缓浮现。
这是系统第一次以如此清晰的形态显现,虽然只是一个轮廓,却带着一种俯瞰诸天、吞噬万物的无上威严。
一道冰冷而不带任何感情的意念直接传入林玄策的脑中:“检测到高浓度异种能量源,蕴含精纯怨念与一丝‘不朽特性’的邪祟印记。建议采用‘吞噬-净化’双修之法。宿主以系统之力吞噬其外部邪祟能量,可加速系统进化。其伴侣以纯净剑意净化其怨念核心,可剥离邪祟印记。成功率:七成。”
林玄策心神剧震。
系统……竟然还会主动提出建议?
而且还是如此详细的作战方案!
他来不及细想,战机稍纵即逝。
他立刻将系统的建议通过神念传达给苏青璃。
苏青璃没有丝毫迟疑,对他报以绝对的信任。
“动手!”
林玄策一声令下,眼中精光暴射。
他不再压制,而是主动敞开神魂,将那股源自系统的、无形的吞噬之力全力催动!
一股肉眼不可见的漩涡以林玄策为中心骤然形成。
那咆哮着冲来的地脉怨灵,其体表缭绕的浓厚黑气,仿佛受到了某种天敌的吸引,竟不由自主地被撕扯、拉拽,化作一道道黑色的气流,疯狂地涌入林玄策的体内,随即被系统瞬间吞噬、转化。
“啊——”怨灵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它感觉自己的力量正在被快速剥离。
就在此时,苏青璃动了。
她人剑合一,化作一道青色的流光,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却带着一股斩断一切虚妄、净化一切污秽的决然剑意,精准无比地刺入了怨灵虚影的核心——那团怨念最集中的地方。
“嗡!”
青色的净化之光与漆黑的怨念核心剧烈碰撞,却没有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而是一种更高层面的交锋。
林玄策负责在外围疯狂“进食”,为苏青璃创造最佳的攻击环境;苏青璃则负责直捣黄龙,净化其根本。
这场诡异而凶险的战斗,整整持续了三日三夜。
林玄策的身体仿佛成了一个无底的黑洞,吞噬的邪祟能量越来越多,他能感觉到系统正在发生着某种奇妙的变化,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正在缓缓苏醒。
而苏青璃的消耗同样巨大,她的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中的剑意却愈发纯粹明亮,在一次次的净化中,她的道心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锤炼。
第三日黎明,当第一缕晨曦刺破云层,照耀在这片废墟之上时,那庞大的地脉怨灵发出了最后一声长叹。
它体表的黑气已被林玄策吞噬殆尽,核心的怨念也在苏青璃的剑意下消融,露出了一个由无数半透明光影组成的、相对平和的灵魂集合体。
那双猩红的眼眸恢复了清明,它深深地看了一眼林玄策,又看了一眼苏青璃,虚幻的身影开始变得飘渺。
“多谢……解脱……”
一道微弱而感激的声音传来,它的身影在晨光中缓缓消散,化作点点光斑,融入了这片大地。
然而,就在它即将彻底消失的最后一刻,一句断断续续的话语,如同最后的警示,清晰地传入了林玄策的耳中。
“地脉深处……尚有……一道未死的……意志……”
话音未落,怨灵便彻底消散无踪。
周围的阴风停了,黑云散了,阳光重新洒满大地,连空气中的灵气都似乎因为怨灵的净化而活跃了几分。
一切仿佛都结束了。
但林玄策的脸色却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站在原地,久久未动,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那句遗言。
一道未死的意志……
那才是控制怨灵、侵蚀地脉的真正元凶。
他们清除的,只是一个被操控的傀儡。
真正的威胁,依然潜藏在他们脚下最深的地方,伺机而动。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准备查看这次吞噬邪祟能量后,系统究竟获得了怎样的提升。
然而,当他的意识沉入神魂识海的瞬间,他整个人却猛地一怔。
他隐约感觉到,那片熟悉的、仅有自己可见的虚幻光幕,似乎正发生着某种前所未有的蜕变。
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浩瀚、也更加……危险的气息,正从那光幕的根源处,缓缓渗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