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无赦决绝的身影消失在岩缝的黑暗中,那一点微弱的紫红光芒如同投入沸油的冰水,瞬间引爆了死亡通道内的混乱!盲螯群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幽绿的光点疯狂闪烁,如同嗅到血腥的食人鱼,调转方向,朝着凌无赦消失的位置蜂拥而去!后方追来的净海营死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能量波动吸引,弩箭破空声和急促的划水声明显转向!
“走!”泊舟客嘶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却毫不犹豫地抓住几乎要挣脱的叶残生,用尽全力将他拖向那条未被完全堵死的狭窄岔路!幸存的守礁人也明白这是用凌无赦的牺牲换来的唯一机会,强忍悲愤,拖着皮筏和昏迷的石长老,紧随其后。
叶残生双目赤红,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死死盯着凌无赦消失的方向,破邪刺几乎要捏碎,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凌无赦塞给他的海巡令,令牌上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的冰冷和决绝。心痛、愤怒、无力感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心脏,几乎要将他撕裂。
岔路更加狭窄崎岖,水流湍急冰冷,岩壁尖锐湿滑。泊舟客在前方拼命开路,鱼叉不断点出,挑开拦路的水草和潜伏的小型毒物。他显然对这条暗道极其熟悉,但此刻也显得狼狈不堪,呼吸粗重。
身后的厮杀声、盲螯的尖啸、死士的呼喝迅速变得遥远,被曲折的水道隔绝。但危险并未远离,反而因为深入未知而更加令人心悸。通道不断向下,水压越来越大,光线彻底消失,只有泊舟客手中那盏鱼油灯摇曳的微弱光芒,照亮方寸之地,更反衬出四周无边的黑暗。
“快到了……前面有个气室……能喘口气……”泊舟客的声音带着喘息,在封闭的水道中回荡。
又艰难前行了数十丈,前方果然出现了一个较大的水下空间,顶部有空气,形成一个小小的气室。几人狼狈地浮出水面,趴在冰冷的岩石上,剧烈地咳嗽喘息,如同濒死的鱼。
短暂的喘息之际,悲伤与绝望却如同潮水般将众人淹没。守礁人低声啜泣,为死去的同伴,也为生死未卜的凌无赦。石长老气息愈发微弱,仿佛下一刻就要灯枯油尽。
叶残生瘫在岩石上,浑身冰冷,不是因为水温,而是因为心死。凌无赦……那个一路护他、救他、与他并肩而战的女子,就这么……没了?为了给他争取一线生机,主动投身死地?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海巡令,紫黑色的令牌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光,那血红的“巡”字刺得他眼睛生疼。都是因为这令牌!因为这该死的宿命!
一股暴戾的、毁灭一切的冲动涌上心头,他几乎要将这令牌狠狠砸向岩石!
就在这时,海巡令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并非之前被激发时的温热,而是一种尖锐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刺痛感,顺着手臂直窜心房!
同时,怀中被油布包裹的父亲遗书竹简,也再次变得滚烫!
“怎么回事?”泊舟客敏锐地察觉到异常,警惕地看向四周。
叶残生猛地抬头,运足目力望向气室深处。只见那看似平静的水面下,隐约有巨大的阴影在缓缓蠕动!一股远比盲螯更加古老、更加庞大的阴冷气息,正从水底深处弥漫开来!
这气室……根本不是安全点!而是另一个陷阱!是某种更可怕水怪的巢穴!海巡令和父亲遗书的同时预警,说明这里的危险程度,远超之前!
几乎在叶残生察觉的瞬间——
轰隆!
整个气室猛烈震动起来!他们身下的岩石平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前方平静的水面猛地炸开,一个庞大无比的、布满吸盘和惨白瘤节的恐怖头颅,缓缓从水下升起!那头颅上只有一只巨大的、浑浊的、毫无生气的独眼,正冷漠地“注视”着这些闯入它领地的不速之客!
是……是“深渊蠕虫”!一种传说中栖息在极深海域、以吞噬一切活物为生的远古巨怪!成年的深渊蠕虫,足以轻易掀翻小型船只!
独眼蠕虫张开了巨大的、如同花瓣般裂开的巨口,里面是层层叠叠、如同锉刀般的环形利齿,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它发出一种低沉的、能震荡灵魂的嗡鸣,庞大的身躯搅动水流,朝着叶残生等人碾压过来!
退路已绝,前有巨怪!真正的十死无生!
“妈的!这鬼地方怎么还有这玩意儿!”泊舟客脸色煞白,骂了一句,眼中也露出了绝望。面对这种体型的怪物,他的技巧和鱼叉显得如此可笑。
守礁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叶残生看着那碾压而来的恐怖巨口,看着手中震颤不休的海巡令和滚烫的竹简,看着身边绝望的同伴,凌无赦最后决绝的眼神再次浮现眼前。
不能死!至少……不能所有人都死在这里!
一股前所未有的疯狂与决绝,混合着对凌无赦牺牲的悲痛与对自身命运的愤怒,如同火山般在他体内爆发!他猛地站起身,不再后退,反而迎着那巨怪冲前几步!
“叶兄弟!你干什么!”泊舟客惊骇大喊。
叶残生充耳不闻!他左手紧握海巡令,右手猛地将父亲遗书竹简抽出,用尽全力,将竹简狠狠按在海巡令那血红的“巡”字之上!同时,他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归藏息》本源精血的热血,狂喷在两件信物之上!
他在赌!赌父亲的血脉与海巡令之间,是否存在某种更深层次的联系!赌这绝境之下,能否激发出一线生机!
嗡————————!!!
就在鲜血接触的刹那,海巡令与竹简同时爆发出无法形容的璀璨光芒!不再是紫红,也不是竹简的温润白光,而是一种煌煌如日、威严如狱的暗金色光华!光芒如同实质的冲击波,轰然扩散!
那碾压而来的深渊蠕虫,被这暗金光芒一照,发出一声痛苦恐惧到极致的嘶鸣,庞大的身躯猛地蜷缩后退,独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骇,仿佛遇到了天敌克星!它周围的水域仿佛被净化,阴冷邪恶的气息瞬间溃散!
暗金光华并未停止,反而凝聚成一道巨大的、模糊的龙形虚影,盘绕在叶残生周身,发出无声的咆哮!龙威浩荡,镇压邪祟!
整个气室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剧烈摇晃,岩壁上的碎石簌簌落下!
泊舟客和守礁人全都惊呆了,看着光芒中心那个浑身浴血、却如同神只般屹立的身影,仿佛看到了神话再现!
“走……走这边!”叶残生嘶哑地低吼,他感觉到暗金光华正在急速消耗他的生命力和精神力,支撑不了多久!他凭借光芒的指引和血脉的感应,指向气室侧壁一处原本毫不起眼、此刻却在光芒照射下显现出淡淡符文的岩壁!
泊舟客瞬间反应过来,大吼一声:“跟上!”他率先冲向那处岩壁,鱼叉猛地刺向符文中心!
轰!
岩壁应声向内凹陷,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一股强劲的吸力从洞内传来!
“快进去!”泊舟客招呼守礁人。
众人连滚爬爬,拖着皮筏,冲入洞口。叶残生是最后一个,在他踏入洞口的瞬间,周身暗金光华彻底消散,龙影隐去,他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泊舟客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捞住,拖入洞内。
身后,岩壁轰然闭合,将深渊蠕虫愤怒的咆哮和震荡彻底隔绝。
洞内是一条向上的斜坡,水流很浅。几人瘫倒在冰冷的地上,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
泊舟客看着怀中昏迷过去、气息微弱却眉头紧锁的叶残生,又看了看他手中依旧紧握的海巡令和竹简,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叶家血脉……海巡令……刚才那力量……”他喃喃自语,“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绝境之下,叶残生以血为引,似乎唤醒了一丝沉睡的、属于叶家和海巡的古老力量。但这力量的代价是什么?前方的路,又通往何方?
(第五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