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碎星屿外海,风急浪高。巨大的鬼渊岛楼船如同狰狞的海上堡垒,静静蛰伏在汹涌的波涛之中,其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叶残生、凌无赦等人所乘的小艇完全吞噬。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与硝烟未散的刺鼻气息,混合着海水的咸腥,预示着方才经历的一场恶战。
凌无赦青衣染血,持琴立于船头,清冷的目光如利剑般射向楼船甲板上那个被簇拥着的身影——鬼渊岛少主,殷九幽。他一身玄色锦袍,面容俊美却带着几分阴鸷,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仿佛眼前众人的挣扎不过是一场有趣的戏剧。他手中把玩着一枚散发着不祥红光的奇异玉符,方才那逆转战局、重创凌无赦的音攻秘法,显然便是由此物催动。
“凌姑娘,别来无恙?”殷九幽的声音透过风雨传来,带着几分虚伪的关切,“这般狼狈,可非靖海司巡使之风范。不如登船一叙,九幽备了好茶,或许……我们可以谈谈合作?”他目光扫过凌无赦,最终却落在了她身后紧紧护着的叶残生身上,尤其是在那柄看似废铁的锈剑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贪婪。
凌无赦琴弦微震,发出低沉嗡鸣,既是警告,也是强压伤势。“殷九幽,鬼渊岛越界了。”她的声音冰冷,“东海之事,还轮不到你们插手。”
“越界?”殷九幽轻笑一声,缓步走到船舷边,俯瞰下方,“这东海,何时成了靖海司的私产?更何况……如今靖海司还剩几分气象?”他话中带刺,直指痛处。“我此行,不过是为取回一件我岛失落已久的旧物。凌姑娘行个方便,或许还能保全你身后那位……叶家小哥的性命。”
叶残生心中凛然,对方果然是为锈剑而来!他握紧剑柄,感受到其中传来的微弱却坚定的共鸣,体内《归藏息》内力悄然运转,试图冲开被音波封锁的经脉。身旁的泊舟客暗骂一声,握紧了鱼叉,仅存的几名守礁人也面露决死之色。
就在双方对峙,气氛紧绷欲裂之际——
呜嗷————!
一声悠长、空灵、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鲸歌,毫无征兆地穿透风雨雷鸣,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这歌声并非实体声音,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的共鸣,带着难以言喻的悲悯与苍凉,瞬间抚平了战场残留的杀伐之气,连汹涌的海浪都似乎为之一滞。
众人皆惊,循声望去。只见远方的海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艘造型奇特的船只。它通体洁白,线条流畅,宛如巨鲸的骨架,船首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鲸头,船身没有任何帆桨,却能在波涛中稳速前行。船头立着一位身着宽大白袍、头戴兜帽的身影,方才那净化人心的鲸歌,似乎便是由此人发出。
“鲸歌舟……是‘观潮阁’的人!”泊舟客低呼一声,语气中带着惊讶与一丝忌惮。
殷九幽看到来船,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脸上的玩味笑容收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观潮阁也来趟这浑水?”他低声自语,显然对这突然出现的第三方势力感到意外。
鲸歌舟缓缓靠近,在距离鬼渊楼船和小艇均等的位置停下。那白袍人掀开兜帽,露出一张清癯平和的中年面容,眼神澄澈如海,他先是对凌无赦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即看向殷九幽,声音平和却自带威严:“殷少主,碎星屿乃东海公域,鬼渊岛在此动武,擒拿海巡使者,恐有不妥。还请释放凌巡使及其同伴。”
殷九幽眼神闪烁,显然在权衡利弊。观潮阁神秘莫测,虽不常介入纷争,但其实力深不可测,轻易不愿与之交恶。他沉吟片刻,忽然笑道:“原来是观潮阁的妙音使当面。误会,都是误会。殷某只是请凌姑娘上船商议要事,何来擒拿之说?”他话锋一转,“不过,既然妙音使开口,这个面子九幽自然要给。凌姑娘,你们可以走了。”
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反倒让凌无赦心生警惕。但她深知此刻己方战力大损,不宜久留,当即对妙音使拱手道:“多谢阁下解围。”随即示意泊舟客驾船脱离楼船阴影。
然而,就在小艇即将驶离之际,殷九幽的声音再次悠悠传来:“凌姑娘,叶小哥!今日之事,暂且记下。那件‘东西’,我鬼渊岛志在必得。山高水长,我们……后会有期!”话语中的威胁之意,毫不掩饰。
叶残生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那艘巨大的鬼渊楼船,将殷九幽的面容和话语刻入心底。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小艇在观潮阁鲸歌舟的“护送”下,缓缓驶向碎星屿方向。风雨未停,但更大的暗流,已然在看似平静的海面下汹涌澎湃。鬼渊岛、观潮阁,这些平日隐匿的势力纷纷现身,目标直指锈剑,东海之乱,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