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沙海,黎明前的黑暗浓重如墨。叶残生脚踏黄沙,黑袍使者的尸体在身后迅速被流沙吞没,只余下一滩污血。寂灭珠在掌心微光流转,映照着他沉静的面容。方才那雷霆一击,虽诛杀了魔教使者,却也触发了其体内的自毁禁制,未能获得更多线索。然而,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与“圣主”相关的隐秘波动,虽因宿主死亡而迅速消散,却在寂灭珠的感知中,如风中残烛般指向沙海更深处的某个方向。
“守夜。” 叶残生意念微动,目光扫过无尽沙丘。
守夜(山岳虚影与脚下浩瀚沙海艰难共鸣):“残生,此地煞气怨念积郁千年,地脉早已扭曲破碎,空间极不稳定。那波动指向之处,能量异常混乱,似有……人为布设的强大阵法干扰,与天然煞穴交融,极为凶险。”
织梦(流萤之光在充满死寂怨念的沙海中显得黯淡):“前面的‘梦’……好混乱……充满了灼热、干渴、迷失的恐惧……还有很多……破碎的、重复的杀戮片段……像是一个……不断循环的噩梦牢笼……”
凌素心印记(月华如水,清凉之意拂过叶残生识海):“残生,小心幻术。沙海之中,最易滋生心魔,引动内心恐惧,若再有邪阵加持,恐沉沦难醒。”
启明(星盘光华在紊乱的气场中明灭不定):“推演受阻严重。但可确定,前方确有极强的迷幻类阵法波动,其核心……竟似在不断移动,与流沙同频,难以锁定。”
叶残生微微颔首,寂灭珠光内敛至极致,护住周身,迈步向那波动最终消失的方向行去。每一步踏下,松软的流沙都几乎没过脚踝,行走艰难。风越来越大,卷起漫天沙尘,遮蔽视线,连寂灭珠的感知范围都被大幅压缩。
越往深处,景象越发诡异。 四周的沙丘仿佛活了过来,无声地移动、变换着方位。明明记得来路的方向,回头望去,却已是完全陌生的景象。空气中开始出现若有若无的幻听,有时是凄厉的惨叫,有时是诱惑的低语,更有阵阵金铁交击、战马嘶鸣的战场回响,不断冲击着心神。
“阵法已启。” 叶残生停下脚步,眸光沉静,心灯之光在识海中燃起,稳固灵台,不被外魔所侵。
突然! 前方沙地猛地塌陷,化作一片无边无际、翻滚着恶臭气泡的漆黑沼泽!无数苍白的手臂从沼泽中伸出,疯狂抓向他,更有面目狰狞的怨魂尖啸着扑来!
“虚妄之相!” 叶残生冷喝,寂灭珠光微微一荡,柔和的光晕扩散开来。那恐怖的沼泽、手臂、怨魂触及光晕,如同冰雪消融,瞬间消散,眼前依旧是茫茫沙海。但方才立足之处,沙地确是微微震动,若非及时看破,极易坠入流沙陷阱。
幻阵之中,虚实交织!
他继续前行,幻象层出不穷。时而烈日当空,黄沙化作熔岩火海,灼热难当;时而寒风刺骨,冰封千里,雪花如刀;时而出现海市蜃楼,浮现出星穹碑海、凌素心身影,诱他走向歧路;更时而化出无数幽冥教徒的幻影,结成战阵,疯狂围攻!
叶残生紧守本心,寂灭珠光映照真实,心灯剑气斩破虚妄。每一步都走得沉稳坚定,以不变应万变。但他能感觉到,阵法之力在不断增强,幻象越来越逼真,对心神的消耗也越来越大。
“不能一味被动破幻,需找到阵眼!” 他凝神感应,寂灭珠光仔细分析着每一道幻象的能量来源与流转规律。
“残生,左前方三百步,沙丘阴影处,能量波动有异!” 守夜突然传递来信息。
叶残生身形一闪,疾掠而去。果然,在那沙丘之下,发现半截被风沙掩埋的黑色石柱,柱身刻满幽冥符文,正不断汲取地底煞气,散发致幻波动!
“破!” 他并指如剑,心灯剑气精准点出!
“咔嚓!” 石柱应声碎裂!周围幻象微微一滞,清晰了刹那。
然而,下一秒,更多、更强的幻象如同潮水般涌来! 破碎的石柱竟化作无数飞沙毒虫,漫天扑下!同时,脚下沙地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出现,吞噬一切!
“阵眼不止一处!此阵连环相扣,生生不息!” 叶残生身形急退,避开毒虫与深渊(虽是幻象,但若心神被夺,亦会引发真实厄运)。他意识到,这沙海幻阵庞大无比,凭借流沙与天然煞穴布设,阵眼随沙流动而变,极难彻底破除。
就在他思索破阵之法时,幻象再变!
这一次,出现的并非恐怖景象,而是一片宁静的绿洲。清泉潺潺,绿树成荫,甚至能看到一位身着白衣、背影窈窕的女子正在水边浣纱,那身影……竟与凌素心有着八九分相似!
“素心?” 叶残生心神猛地一颤!明知是幻象,但那身影太过真实,勾起他内心最深处的思念与痛楚。
那“女子”缓缓回头,露出一张与凌素心一般无二、却带着一丝妖异笑容的脸庞,柔声道:“残生,你累了,过来歇歇吧……” 声音缱绻,直入心扉。
强大的心神诱惑!直指本心破绽!
叶残生眼中闪过一丝恍惚,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出一步。识海中,凌素心印记剧烈震颤,月华大放!
“残生!醒来!” 凌素心焦急的意念如冷水泼下!
就在此时! 异变陡生!
那“绿洲”之下,沙地无声无息地裂开,一道真正的、淬着幽蓝剧毒的乌光,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闪电般射向叶残生因心神波动而露出的破绽——丹田气海!这才是隐藏在重重幻象之后的、真正的杀招!
“小心!” 守夜、织梦、启明同时惊呼!
危机瞬间!叶残生猛地惊醒,眼中恢复清明,但那乌光已至胸前!躲闪已然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
“铮——!”
一道清越的剑鸣,仿佛自天外而来!一道璀璨如银河般的浩然剑气,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斩在那道乌光之上!
“叮!” 乌光粉碎,毒气四溅!
剑气余势不衰,横扫而过,将那片“绿洲”幻象连同其下隐藏的杀阵机关,一同斩得粉碎!黄沙漫天飞扬!
一道身影,如孤鹤凌空,悄然落在叶残生身旁。 来人依旧戴着那副木制面具,月白长衫在风沙中飘摇,却不染尘埃。手中长剑斜指地面,剑身清亮如秋水。
正是那位神秘的故人!
面具人(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沙海幻阵,虚实相生,最忌心神动摇。叶道友,无恙否?”
叶残生压下心中波澜,拱手道:“多谢阁下再次出手相助。阁下怎会在此?”
面具人(收剑入鞘,目光扫向幻阵深处):“恰逢其会。此阵乃幽冥教‘九曲黄沙阵’,借天然地势布成,有九九八十一个流动阵眼,破不胜破。唯有一法,以力破巧,直击其能量供给之中枢。”
他伸手指向远处一座最为高大、在不断移动的沙丘:“若我所料不差,那主阵眼,便藏于那座‘流沙峰’之下,由一件聚煞法宝镇守。需你我联手,速战速决。”
叶残生顺着望去,寂灭珠微微感应,果然发现那沙丘底部有一股异常凝聚的阴煞能量。
“好!” 叶残生毫不迟疑,“有劳阁下指引!”
“跟我来!” 面具人身形一动,如轻烟般掠出,步伐玄奥,竟似能预判流沙与幻象的变化。叶残生紧随其后,寂灭珠光笼罩二人,抵挡着不断袭来的幻象攻击。
两人一前一后,在变幻莫测的沙海中疾行,如履平地,很快便逼近那座流沙峰。
“就是此刻!” 面具人清喝一声,长剑出鞘,浩然剑气冲霄而起,锁定沙丘某处!
叶残生(心领神会,寂灭珠光暴涨):“寂灭心灯,破邪显正!”
心灯剑气与浩然剑气,一内一外,一者净化邪祟,一者斩破虚妄,两道至大至刚的剑罡合流,化作一道无坚不摧的光柱,悍然轰入流沙峰底部!
“轰隆——!!!”
地动山摇!整座沙峰剧烈震颤,轰然塌陷!沙土飞扬中,一件镶嵌在黑色基石上的、不断搏动着的暗紫色骷髅头法器显露出来,其上裂纹密布,随即砰然炸碎!
主阵眼被破,整个“九曲黄沙阵”如同被抽掉了脊梁,剧烈波动起来!漫天幻象如同破碎的镜面般纷纷消散,扭曲的空间逐渐恢复正常,只剩下呼啸的风沙与真实的沙丘。
幻阵,已破!
沙尘渐落,露出眼前真实的景象。前方,是一片更加荒凉、煞气却异常凝聚的戈壁滩,远处,隐约可见一片巨大的、由风化石林组成的天然迷宫。
面具人(收剑而立,望向石林方向):“幻阵之后,方是真正的魔窟入口。叶道友,前路凶险,珍重。”
说完,他对叶残生微微颔首,不待多言,身形一晃,便再次融入风沙之中,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
叶残生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中疑虑更深。这故人两次现身相助,时机巧妙,对幽冥教阵法又如此了解,他究竟是谁?目的何在?
但此刻并非深究之时。他收敛心思,服下一颗丹药略作调息,目光坚定地望向那片煞气冲天的石林。
沙海幻阵已破,魔教巢穴,近在眼前。
(第一百九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