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轮廓在身后渐次低伏,化作天地交界处一道模糊的墨线。叶残生身形如电,将“踏雪无痕”的轻功提至极致,整个人仿佛化作一缕追风逐月的青烟,掠过荒原,掠过初绿的草甸,掠过刚刚解冻、泛着冰凌的潺潺溪流。晨露打湿了他的衣袂,又被周身流转不息的真气瞬间蒸干。他不敢有片刻停歇,怀中那枚得自漕帮老者的血书与张居正的虎符,如同烙铁般滚烫,时刻提醒着他京城局势的危急。
守夜(山岳虚影在疾驰中与大地脉动共鸣,传递来远方的讯息):“残生,东南方向,气机晦暗不明,隐有血光冲霄。戚将军在闽浙一带剿倭,战事正酣,然倭寇败象已露,只是……似乎有股暗流在阻碍最后一击。”
织梦(流萤之光在风中摇曳,捕捉着风中残存的意念):“东边的‘梦’好乱……有官船夜行的匆忙,有信使累毙道旁的凄惶,还有……紫禁城深处传来的、压抑的叹息……”
凌素心印记(月华如轻纱,抚平因急速飞驰而激荡的气血):“残生,你的心很急。但千里之途,非一日可至。需留存体力,以应对京城的龙潭虎穴。”
启明(星盘光华指向东北,轨迹却时有波动):“天机混沌,京畿之地似有强大力量干扰推演。但可确定,劫气正在汇聚,如乌云压城。我们必须赶在雷暴降临前抵达。”
叶残生默然点头,速度不减,灵台却愈发清明。他深知,此刻每一息都至关重要。幽冥教与那幕后“王爷”在京城经营日久,谁也无法预料他们何时会发动雷霆一击。早到一刻,或许便能多一分胜算。
昼夜间道,渴饮山泉,饥餐野果。 遇城不入,遇镇不停,只在人烟罕至处稍作调息。寂灭珠光在体内缓缓流转,不断滋养着经脉,驱散着疲惫。心灯之光则在识海中长明,映照前路,亦警惕着可能出现的窥探与伏击。
这一日,黄昏时分,已近黄河渡口。 只要渡过黄河,便可踏入直隶地界,距离京城便又近了一步。渡口人烟稠密,车马辚辚,各色人等混杂。叶残生收敛气息,混入等待渡船的人群中,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四周。
突然,他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几个看似普通的脚夫、商贩,虽作寻常打扮,但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神锐利,行走间步伐沉稳,气息内敛,分明是身负上乘武功的高手! 更可疑的是,这些人看似互不相识,却隐隐形成合围之势,目光不时扫向渡口入口,仿佛在等待什么。
“是东厂的番子?还是幽冥教的探子?” 叶残生心中一凛,悄然退至人群边缘,寂灭珠光微微感应。
守夜(传来警示):“残生,这些人气血旺盛,煞气内蕴,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杀手,修为皆在筑基后期以上。他们身上有极淡的官气,但更浓的是一股子阴狠的江湖味,不像正经官差。”
织梦(流萤悄然靠近):“他们的‘梦’里……有血腥的追杀令……目标的画像……好像……是几个读书人?”
就在此时,官道尽头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三骑快马如旋风般冲来,马上是三名身着青色儒衫、却满身风尘、衣衫破损的士子。当先一人年约三旬,面容俊朗,此刻却脸色苍白,嘴角带着血渍,眼神中充满了焦急与愤怒。其后两人亦是伤痕累累,拼命打马。
“是朝廷海捕文书上的人犯!拦住他们!” 那群伪装的高手之中,一人厉声大喝,顿时,十余人纷纷拔出藏于车架、货担中的兵刃,如狼似虎般扑向三名士子!
“奸宦当道,陷害忠良!我等要上京告御状!” 为首的士子悲声怒喝,拔出腰间佩剑,竟也有不俗武艺,与同伴背靠背,奋力抵挡。
渡口顿时大乱! 百姓惊呼四散,车马倾覆。那伙杀手出手狠辣,招招致命,显然是要将三名士子当场格杀!
叶残生(目光一凝):“告御状?忠良之后?” 他虽不欲节外生枝,但见此情形,岂能坐视不理?更何况,这或许能侧面了解京城动向。
心念电转间,他已如鬼魅般切入战团! 并未直接出手攻击杀手,而是身形晃动,如穿花蝴蝶,指尖连弹,数道凝练的指风无声无息地点向那些杀手的手腕、膝弯等关节处!
“哎哟!”“咔嚓!”
惊呼声与骨裂声接连响起!杀手们只觉手腕一麻,兵器脱手,或膝弯一痛,跪倒在地!攻势瞬间瓦解!
三名士子压力骤减,惊疑不定地看向突然出现的叶残生。
为首士子(抱拳急道):“多谢壮士相助!在下林清源,乃前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林如海之子!这些是东厂番子,奉阉党之命,欲截杀我等,灭口阻挠我等进京呈送曹化淳、瑞王勾结幽冥教、祸乱朝纲的铁证!”
“瑞王?曹化淳?铁证?” 叶残生眼中精光爆射!果然与京城、与那幕后“王爷”有关!
“东厂办事,闲杂人等滚开!否则格杀勿论!” 一名为首的番子头目挣扎起身,色厉内荏地吼道,手中举起一枚东厂令牌。
叶残生(冷笑一声,掌心寂灭珠光微闪,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全场):“东厂?何时成了阉党屠戮忠良的爪牙?这证据,我保了!”
番子头目被那威压震慑,脸色惨白,连连后退。
“壮士!此地不宜久留!东厂后续人马转眼即到!” 林清源急道,“我等需立刻渡河!”
叶残生(点头):“好!我送你们一程!” 他袖袍一拂,一股柔和的力道卷起三人,身形如大鹏展翅,掠过混乱的人群,直接落向最近的一艘即将离岸的渡船。船家见几人武功高强,哪敢多言,慌忙撑船离岸。
身后,番子们的怒骂声被滔滔黄河水声淹没。
船上,林清源三人惊魂稍定,对叶残生深深一揖:“恩公在上,请受我等一拜!若非恩公,我等今日必死无疑!”
叶残生(摆手):“林公子不必多礼。叶某恰逢其会。你方才所言,端王、曹化淳勾结幽冥教,可有实证?”
林清源(从怀中取出一个以油布紧紧包裹的、染血的书册,悲愤道):“此乃家父临终前,以血泪写就的奏章副本,并附有曹化淳心腹与幽冥教往来密信的抄本!家父因查证福王贪墨漕银、私蓄甲兵、勾结妖人之事,被曹化淳诬陷,惨死诏狱!我等拼死才携此证据逃出!”
叶残生接过书册,快速翻阅。其中详细记录了瑞王如何通过曹化淳,与一个名为“圣教”的隐秘组织勾结,利用漕运之便,运送邪教人马与物资,更提及了“龙脉”、“血祭”等骇人听闻的词语!证据虽非直接指向幽冥尊主,但脉络已清晰无比!
“果然是他们!” 叶残生合上书册,眼中寒芒如雪。瑞王,当今陛下皇叔,地位尊崇,竟真是幕后黑手之一!
“恩公也要进京?” 林清源看出叶残生非同寻常,试探问道。
“不错。” 叶残生颔首,“叶某此行,正是要入京,揭穿这番惊天阴谋,清君侧,靖国难!”
林清源(大喜):“天佑大明!有恩公这等高人相助,何愁奸佞不除!只是……京城如今已是龙潭虎穴,东厂、锦衣卫遍布眼线,恩公如何入城?又如何面圣?”
叶残生(目光望向北岸):“我自有计较。你等入京后,万不可轻易暴露行踪,更不可贸然击登闻鼓。需等待时机,联系可信之人。”
“我等明白!” 林清源郑重道,“恩公放心,京城之中,亦有忠义之士暗中联络。家父故旧,御史杨涟杨大人,或可信任。”
叶残生(记下这个名字):“好。渡河之后,你我先分头行事,京城再会。”
渡船靠岸,四人迅速消失在北岸茫茫人海之中。此番意外援手,不仅救下忠良之后,更获得了指向瑞王与曹化淳的关键证据,让叶残生对京城局势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前路凶险,更添几分把握。千里驰援,脚步愈发坚定。 叶残生辨明方向,再次化作青烟,向着那座笼罩在迷雾中的帝王之都,疾驰而去。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而一场关乎国运的暗战,已在京城悄然拉开了序幕。
(第二百零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