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荒原无边无际,昏黄的天空低垂,仿佛凝固的脓血。干裂的大地蔓延至视野尽头,随处可见巨大而扭曲的骸骨,半埋在灰败的沙土中,如同史前巨兽的坟墓。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腐臭混合的刺鼻气味,吸入口鼻,带着灼烧般的痛感。远处,空间不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伴随而来的是低沉而充满恶意的嘶吼,仿佛有不可名状的怪物在破碎的维度间巡弋。
叶残生踏足这片被遗弃的破碎位面已不知多久。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唯有永恒的荒芜与死寂。他青衫染尘,面色凝重,寂灭珠在掌心悬浮,散发出温润却略显黯淡的光华,勉强驱散着周身试图侵蚀过来的混乱能量与无形的低语。心灯在识海中稳定燃烧,但光芒也不复全盛时期的璀璨。陈玄戈的背叛与这绝地的环境,双重消耗着他的心神与力量。
“必须尽快找到出路,或者……弄清被传送至此的目的。” 叶残生强压下因背叛而产生的刺痛与对这死寂环境的厌恶,灵识如同蛛网般小心翼翼地向四周延伸。然而,这片天地的法则极其混乱且充满攻击性,灵识探查范围被压缩到不足百丈,且如同行走在刀尖上,稍有不慎便会引动空间乱流或惊动潜伏的怪物。
守夜(山岳虚影在此地几乎完全沉寂,只能传递出极其微弱且混乱的波动):“残生……此地……非虚非实,似是世界破碎后的残渣堆积而成……法则崩坏,地脉枯竭……更有一股……强大的、充满恶意的意志在沉睡……或者……监视……”
织梦(流萤之光在此地变得极其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这里的‘梦’……是空的……破碎的……只有饥饿……和冰冷的疯狂……很多很多……被遗忘的……东西……在看着我们……”
凌素心印记(月华竭力维持着清辉,驱散试图侵入叶残生识海的混乱意念):“残生,此地不宜久留。代码井的气息虽被混乱法则掩盖,但那股秩序与混乱交织的诡异感,与幽冥尊主的力量同源。这绝非偶然的放逐,定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启明(星盘光华在紊乱的天机中疯狂闪烁,轨迹支离破碎):“推演……极度困难……生机……若有似无……指向……东南方……那片最密集的骸骨堆积处……但……大凶!绝凶!”
“东南方……” 叶残生目光投向那片由无数巨大骸骨堆积而成的、如同山脉般的恐怖区域。那里散发出的死寂与恶意最为浓烈,空间也最为不稳定,不时有细微的黑色裂缝一闪而逝。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在这绝地,看似最危险的地方,或许才有一线生机。叶残生调整方向,寂灭珠光收敛至仅能护住周身,身形如鬼魅,悄无声息地朝着骸骨山脉冲去。
越靠近骸骨山脉,环境越发险恶。 地面开始渗出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液体,腐蚀着一切。虚空中开始出现游离的、扭曲的怨念集合体,发出无声的尖啸,冲击神魂。更有时不时从空间裂缝中钻出的、形态不定、由纯粹恶意能量构成的“掠食者”,疯狂扑向任何带有生机的存在。
叶残生或是以精妙身法避开,或是以心灯剑气瞬间净化,尽量不引发大的动静。但持续的消耗与精神紧绷,让他的脸色愈发苍白。
终于,他潜入了骸骨山脉的深处。 这里,骸骨堆积成巨大的洞穴与通道,如同迷宫。在迷宫的最中心,他看到了令人心悸的景象——一个直径约十丈的、不断旋转的暗红色血池!池水粘稠如血浆,沸腾着,散发出浓郁到极致的血腥气与幽冥煞气!更可怕的是,血池四周,矗立着九尊完全由漆黑骨骼搭建而成的、刻满代码井符文的诡异祭坛!祭坛之上,各有一枚缩小版的“万魂血晶”在搏动,源源不断地将血池中的能量提炼、转化,注入池心上空一个缓缓旋转的、由代码井白光构成的复杂立体符文阵列中!
而那符文阵列的核心,隐约连接着一道极其细微、却稳固无比的空间通道!通道的另一端,散发出叶残生熟悉的气息——代码井的本源之地,以及……幽冥尊主那令人战栗的意志!
“原来如此!” 叶残生心中巨震,“这里根本不是废弃之地,而是幽冥教暗中经营的一处重要‘能量中转站’!他们利用这片破碎位面的混乱法则掩盖,在此建立血池,提炼精纯的幽冥煞气与魂能,通过代码井通道,输送给魔尊本体或其他关键节点!陈玄戈将我传送至此,并非简单困杀,而是想……将我作为祭品,投入这血池,或者让此地的守护者将我灭杀,以增强此地的能量!”
就在他明悟的刹那——
“嗡——!”
九座祭坛上的万魂血晶同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整个血池剧烈沸腾,池心上空的代码井符文阵列光芒大盛!一股强大无比的禁锢之力瞬间笼罩了叶残生所在区域!同时,血池之中,缓缓升起三具身着残破黑袍、眼窝中燃烧着幽绿魂火、散发着堪比金丹后期巅峰的恐怖气息的骷髅魔将!它们手持骨刀、骨杖、骨鞭,呈品字形,将叶残生所有退路封死!
更可怕的是,骸骨迷宫四周,传来密集的爬行声与嘶吼声! 无数形态各异、由骸骨与怨念拼凑而成的低阶魔物,如同潮水般涌出,将出口堵得水泄不通!
行踪暴露!陷入绝杀之局!
“入侵者……血食……献祭……” 为首的骷髅魔将发出沙哑扭曲的精神波动,骨刀扬起,带着撕裂空间的威势,当头劈下!另外两具魔将也同时发动攻击,骨杖点出禁锢魂链,骨鞭抽向双腿!
攻击未至,那融合了代码井秩序禁锢与幽冥死寂之意的恐怖威压,已让叶残生呼吸一滞,周身空间如同凝固!
前有三大魔将围攻,后有万千魔物堵截,脚下是吞噬一切的血池,头顶是代码井的规则封锁! 真正的十死无生之局!
“心灯不灭,寂灭护道!”
生死一线间,叶残生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 他不再保留,识海中心灯燃烧到极致,寂灭珠光全面爆发,强行撑开一方领域,抵挡着四面八方的攻击!心灯剑气如莲花绽放,迎向骷髅魔将的骨刀!
“轰!轰!轰!”
硬碰硬的交锋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能量风暴在狭小的骸骨洞穴内肆虐,将无数骸骨震成齑粉!叶残生喉头一甜,鲜血溢出嘴角,对方合力一击,威力远超寻常金丹后期!
他借力飞退,试图寻找突围缺口,但另外两道攻击已至! 魂链缠绕上身,虽被寂灭珠光荡开,却让他身形一滞;骨鞭抽碎护体光罩,在他左腿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缠绕着死气的伤口!
剧痛钻心,死气侵蚀! 魔物潮水般涌上!
绝境!前所未有的绝境! 法力急剧消耗,伤势加重,强敌环伺,退路已绝!
难道真要陨落于此? 不甘!愤怒!还有对承诺未尽的遗憾,对世间苦难的悲悯,以及对……凌素心的无尽思念,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在胸中爆发!
“不!我绝不能死在这里!”
叶残生仰天长啸,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与决绝! 他做出了一个大胆到极致的决定!
他不再试图防御或突围,而是将全部的心神、全部的法力、全部对生的渴望与守护的意志,尽数灌注于寂灭珠与心灯之中!
然后,他主动冲向了那散发着最危险、也是最核心波动的——暗红血池!
“既然无处可逃,那便……置之死地而后生!以我心灯,燃尽污秽!以我寂灭,化尔本源!”
在三大魔将与无数魔物惊愕的注视下,叶残生的身影,被那翻腾的暗红血池彻底吞噬!
生死一线,他选择了最极端、也是最不可预测的道路。
是涅盘重生,还是形神俱灭?
所有的答案,都沉入了那深不见底的血色深渊之中。
(第二百三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