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嫣扶着叶哲走出校门,手腕上缠的布条被风吹得微微晃动。她没松手,直到两人站在码头入口才停下脚步,把船票递到检票员面前。叶哲低头看了眼票面,没说话,跟着她往登船口走。 甲板上人不多,灯光映在江面上,随着水波晃动。黄嫣走到栏杆边站定,双手搭在横杆上,目光落在水里倒影。叶哲站在她身侧,从外套口袋掏出一罐热可可,拧开盖子递过去。 她接过时指尖碰到杯壁,暖意顺着皮肤渗进来。她低头喝了一口,没抬头,声音很轻:“林老师为什么会出现在主机日志?” 叶哲沉默了一会儿,肩膀微微绷紧。他没看她,只盯着前方水面:“我爸以前是实验项目的伦理监督人。” 黄嫣握杯子的手顿了一下,没追问,也没转头。风从江面吹过来,带着湿气,掠过两人之间空出的距离。她又喝了一口热可可,温度刚好,不烫也不凉。 “你早就知道?”她问。 “不是全部。”他声音低,“只知道他参与过,具体做什么不清楚。直到刚才看到登录记录,才确认是他签的名。” 黄嫣把杯子放回栏杆上,手指无意识摩挲杯沿。包挂在她肩头,拉链没完全合上,里面躺着那封十年没拆的信。她没去碰,也没提,只是说:“你爸现在在哪?” “走了很多年了。”他说,“病退之后没再露面,连葬礼都没几个人参加。” 她没接话,只是把杯子推到他面前:“还热,你喝点。” 他接过,低头抿了一口,没再说什么。两人并排站着,谁也没动。远处有游船鸣笛,声音穿过江面传过来,沉稳悠长。 罗薇站在船尾另一侧,手里拿着相机,镜头对着这边,但没按下快门。她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向酒吧区,背影很快隐入人群。 黄嫣余光瞥见那一抹身影,没点破,只低声说:“她还在拍我们。” “随她。”叶哲语气平静,“她喜欢记录,十年前就这样。” 黄嫣点点头,没再提。她伸手从包里摸出纸巾,抽出一张递给叶哲:“擦擦嘴角,沾到可可了。” 他接过,动作慢,擦完后把纸巾攥在手心,没扔。黄嫣看着他手背上的青筋,忽然开口:“你不问我为什么不拆信?” “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他答,“我不催你。” 她轻轻笑了下,声音很淡:“我怕拆开以后,就再也装不回去了。” 他转头看她,眼神安静:“那就别急着拆。有些东西,留着比打开更有意义。” 她没应声,只是把手伸进包里,指尖触到信封边缘,停顿片刻,又缩回来。她重新握住栏杆,指节微微发白。 “你知道校史馆有个暗格吗?”她突然问。 叶哲皱眉:“什么暗格?” “林老师提过一次,说里面有当年项目组签过的文件,包括伦理审查表。”她语气平稳,“他说如果有一天我们想查清楚,可以去找。” 叶哲沉默几秒,点头:“等靠岸,我去看看。” “别一个人去。”她说,“我陪你。” 他没拒绝,只嗯了一声。船身轻微晃动,引擎声低沉持续。黄嫣侧过脸看他,发现他眼下有淡淡阴影,嘴唇颜色也偏淡。她犹豫一下,伸手碰了碰他手臂:“你累了,去坐会儿吧。” “不累。”他摇头,“再站一会儿。” 她没坚持,只是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肩上。他没推辞,任由她动作,手指却悄悄收紧,攥住了衣角。 船行至江心,两岸灯火渐密。黄嫣忽然说:“你还记得毕业那天,我们在天台说的话吗?” “记得。”他答,“你说‘别忘了我’。” “我没忘。”她说,“只是后来觉得,记着也没用。” 他转头看她,眼神认真:“现在呢?” 她没立刻回答,只是低头看着水面倒影,良久才说:“现在觉得,能再站在一起,已经很好了。”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握住她的手。她没挣脱,任由他握着,掌心温度慢慢传递过来。 船缓缓靠岸时,广播响起提示音。黄嫣收回手,把包挎回肩上,转身朝出口走。叶哲跟在她身后,脚步不快不慢。 下船时台阶有点滑,她踩空半步,他立刻伸手扶住她胳膊。她站稳后抬头看他一眼,轻声说:“谢谢。” “不用谢。”他说,“下次小心点。” 她点头,没再说话。两人沿着码头石阶往上走,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走到尽头时,她忽然停下,从包里取出那封信,递到他面前。 “你帮我收着吧。”她说,“等你觉得该拆的时候,再给我。” 他接过,没看内容,直接放进口袋。她看着他动作,嘴角微微扬起,转身继续往前走。 他跟上,与她并肩。夜风拂过,谁也没再开口。信静静躺在他胸口,像一颗未引爆的雷,也像一枚等待开启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