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的日子,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那令人窒息的宁静。江屿刚刚因为光信号的突破和意外收到的“文艺礼物”而稍微放松的神经,在接下来的一个夜晚,被彻底地、粗暴地绷紧到了极限。
事情发生在他投放漂流瓶后的第十一天深夜。
月黑风高,浓厚的云层遮蔽了星月之光,海风也比往日更加喧嚣,卷着浪涛,发出沉闷的咆哮。丛林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深邃,仿佛潜藏着无数噬人的巨口。这种天气,连毛球都显得有些不安,没有像往常一样睡得很沉,而是蜷在窝里,耳朵时不时抖动一下。
江屿睡得很浅,这是长期野外生存养成的本能。洞穴外,他设置的几重防线——加固的篱笆、外围的“气味带”、以及那些隐藏在草丛中的“噪音炸弹”——构成了他心理上的安全屏障。然而,今晚,这屏障被一股蛮横的力量悍然撞碎了!
“哐当——咔嚓!!!”
一声极其猛烈、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警报的巨响,如同平地惊雷,骤然划破了夜的寂静!那不是竹筒碰撞的清脆声,而是某种沉重物体狠狠撞击在厚重篱笆上的、令人牙酸的木质断裂声!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江屿如同被电击般从干草铺上弹了起来!心脏在百分之一秒内就从休眠状态飙升至每分钟一百八十次!全身血液轰的一下冲上头顶!
“吱——!!!”
与此同时,毛球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到变形的尖叫声,不是警告,而是纯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它瞬间炸毛,像一道灰色闪电般窜到了洞穴最深处,瑟瑟发抖地缩成一团。
敌袭!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大家伙!
江屿甚至来不及思考,求生的本能已经驱使着他抓起了就放在手边的石斧和弓箭!他没有立刻冲出去,而是第一时间扑到门后,透过原木缝隙紧张地向外窥视。
洞外一片漆黑,只有远处海浪的磷光提供着极其微弱的光源。但就在这黑暗中,他看到了一个极其庞大、轮廓模糊的黑影,正堵在篱笆的外面!那个黑影的高度,几乎与他加固后的篱笆顶端平齐!
是那只新来的掠食者!它竟然直接找上门了!而且选择了这样一个黑暗的夜晚发动袭击!
“妈的!”江屿低骂一声,感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之前所有的担忧和警惕,在此刻都变成了冰冷的现实!
“轰——!!”
又是一次沉重的撞击!整个篱笆都在剧烈摇晃,甚至牵连着洞穴口的木门都在嗡嗡作响!江屿能清晰地听到竹子不堪重负的呻吟和捆绑藤蔓崩断的脆响!
对方的力气大得超乎想象!他精心加固的篱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竟然显得如此脆弱!
不能再等了!一旦篱笆被撞开,他将直接暴露在这个庞然大物的爪牙之下!必须主动出击,至少……要把它吓走!
江屿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一把拉开了沉重的木门闩!他没有完全打开门,而是只推开一道缝隙,将竹弓迅速探出,搭上一支尾部绑着浸油纤维(他之前用鱼油和植物纤维做的简易“火箭”,以备不时之需)的箭矢。
他用燧石快速敲击一块黄铁矿(这是他之前探索时偶然发现的,一直小心收藏着),火星溅落在浸油纤维上,“噗”地一下燃起了火焰!
“来吧!畜生!”江屿低吼着,用尽全身力气拉开弓弦,瞄准了那个在黑暗中晃动、散发着浓烈腥臊气的巨大黑影!
“嗖——!”
燃烧的箭矢划破黑暗,如同一颗逆飞的流星,精准地射向了黑影的方位!
“吼——!!!”
一声痛苦而暴怒的咆哮瞬间震撼了整个营地!箭矢显然命中了!火光短暂地照亮了那个身影——那是一只体型堪比小牛犊、覆盖着深棕色杂乱毛发、头颅巨大、吻部突出、闪烁着幽绿瞳孔的巨兽!它看起来像熊,但更加瘦长矫健,爪牙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寒光!此刻,它的肩胛处正插着那支燃烧的箭矢,火焰灼烧着它的皮毛,带来剧痛!
成了!江屿心中一喜。
然而,他低估了这头野兽的凶悍和忍痛能力!剧痛并没有让它退缩,反而彻底激发了它的狂性!
“轰隆——!!!”
受伤的巨兽发出了更加狂暴的冲击!它人立起来,用那蒲扇般大的、带着利爪的前掌,疯狂地拍击、撕扯着摇摇欲坠的篱笆!竹子断裂的声音如同爆豆般响起!
“咔嚓——嘣!”
一大段篱笆终于承受不住,被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破碎的竹片和藤蔓四处飞溅!
巨兽那狰狞的头颅和半个肩膀,已经从缺口处挤了进来!那双幽绿的眼睛,在黑暗中如同鬼火,死死锁定了刚刚射出箭矢、还站在门缝后的江屿!那目光中充满了暴戾、痛苦和一种要将眼前一切撕碎的疯狂!
浓烈的血腥气和野兽特有的恶臭,随着海风扑面而来,几乎令人作呕!
危急关头!
江屿知道,生死就在这一瞬间!他猛地将木门完全推开,不退反进,一步踏出洞穴!他必须利用洞穴口相对狭窄的地形,限制这头巨兽的活动空间,绝不能让它完全冲进来!
他右手紧握石斧,左手迅速从背后箭袋又抽出一支普通箭矢搭在弓上(来不及点燃了),口中发出巨大的、充满威胁的吼声,试图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来啊!畜生!看老子劈了你!”
他的吼声和姿态,果然让那正准备完全挤进来的巨兽顿了一下。动物对于敢于正面抗衡的对手,总会有一丝本能的忌惮。
但这一丝的忌惮,在剧痛和狂怒面前,转瞬即逝!巨兽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闷雷般的咆哮,后腿发力,就要猛地扑进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啪!”
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故发生了!
一支粗糙的木矛,带着尖锐的破空声,不知从何处飞来,精准地、狠狠地扎在了那只巨兽刚刚挤进来的、裸露的后腿大腿根部!
“嗷呜——!!!”
这一下,显然比江屿的火箭造成的伤害更加深入和痛苦!巨兽发出了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嚎,整个身体猛地一僵,扑击的动作硬生生被打断!
江屿愣住了!谁?!
他猛地转头,望向木矛飞来的方向——那是营地侧后方的丛林边缘!在极其昏暗的光线下,他隐约看到两个矮小瘦削的身影,正迅速消失在茂密的灌木丛中,动作敏捷得如同鬼魅!
是……是那些“邻居”?! 他们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而且还出手帮了他?!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江屿的脑海,带来了巨大的震惊和困惑。但现在根本没时间细想!
腿部受创的巨兽,遭到了来自前方(江屿)和侧后方(木矛)的双重打击,尤其是后腿的剧痛让它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它那疯狂的兽瞳中,终于闪过了一丝退意。
它恶狠狠地瞪了江屿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我记住你了!”,然后猛地扭头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拖着插着箭矢和木矛的身体,狼狈而迅速地退出了篱笆缺口,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漆黑的丛林深处,只留下一地狼藉和浓郁的血腥气。
危机……暂时解除了。
江屿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弓箭对准巨兽消失的方向,足足过了五六分钟,确认对方真的离开了,才缓缓放下了弓箭。
直到这时,他才感觉到一阵虚脱般的无力感袭来,后背早已被冷汗完全浸透,握弓的手也因为过度用力而在微微颤抖。刚才那短短几分钟的交锋,其紧张和激烈程度,远超他与大猫的任何一次对峙。
他缓缓走到被破坏的篱笆缺口处。地上散落着断裂的竹片、崩断的藤蔓,还有一滩明显的、暗红色的血迹,以及几撮深棕色的粗硬兽毛。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野兽的腥臊气。
他蹲下身,捡起了那支粗糙的木矛。矛身是用硬木削成,矛头只是简单地用火烤过硬化,没有石质或骨质的矛尖,做工非常原始。但就是这支原始的木矛,在关键时刻,救了他一命。
江屿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望着“邻居”消失的那片丛林,黑暗中一片死寂,仿佛刚才那两道身影从未出现过。
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他们一直在附近观察?他们出手相助,是出于单纯的“邻里互助”?还是别有目的?
无数的疑问,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而此刻,他最紧迫的任务,是立刻修复被破坏的篱笆,加强警戒,谁也不知道那头受伤的巨兽会不会去而复返,或者,其他的危险会不会被这里的血腥气吸引过来。
他看了一眼依旧在洞穴深处瑟瑟发抖的毛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毛球,没事了……”他轻声安慰了一句,然后拿起石斧和备用竹子,开始连夜抢修他的防线。
这个夜晚,注定无眠。而江屿知道,他与岛上其他“居民”的关系,经过这场血腥而突然的夜袭,已经发生了微妙而深刻的改变。那支来自黑暗中的木矛,像一道分水岭,将之前模糊的试探,推向了一个更加复杂、也更加危险的未知阶段。
他拿出飞机蒙皮,刻下第九十七道痕迹。刻痕深重,仿佛带着血腥气。在旁边,他画了一头巨大的、狰狞的野兽正在撞击篱笆,一个小人(自己)在射箭,而更远处,有两个模糊的小人影投出了长矛。地面上,画着血迹和断裂的篱笆。
第九十七天,深夜遭遇新掠食者(巨大熊状生物)正面袭击营地!篱笆被暴力破坏,危在旦夕。火箭射击激怒对方,千钧一发之际,竟得到神秘“邻居”从侧后方投掷木矛援助,重创野兽腿部,迫使其退走。经历惊魂血战,营地受损,但侥幸生还。“邻居”意外介入,动机不明,使得本就复杂的关系更添诡谲与变数。生存博弈,陡然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