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侦察带回的消息,像一块浸透了冰水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洞穴里每个人的心头。巴勒仿佛一夜之间又苍老了许多,他不再试图比划什么,只是终日沉默地靠在岩壁上,眼神空洞地望着跳动的篝火,那里面似乎燃烧着他过往的一切和如今彻底的绝望。阿古也变得异常安静,除了必要的劳作和学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守在巴勒身边,偶尔会用他那还不熟练的汉语,磕磕绊绊地安慰几句,但声音低得像蚊蚋,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悲伤和恐惧如同无声的潮水,在洞穴里弥漫。连毛球都似乎感受到了这压抑的气氛,不再像往常那样调皮捣蛋,而是安静地趴在江屿脚边,时不时用担忧的小眼神瞅瞅这个,看看那个。
江屿理解他们的心情。家园被毁,同伴生死未卜(大概率是凶多吉少),这种打击是毁灭性的。他没有过多打扰他们,只是默默地承担起了更多的日常劳作——检查陷阱,照料田地,加固篱笆,准备食物。他将“奶油坚果瓜”切成小块,混在肉汤里,确保巴勒能摄入足够的能量。
语言的不通此刻反而成了一种缓冲,避免了可能更加伤人的追问和安慰。寂静,成了他们哀悼的方式。
然而,江屿的内心却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那片焦黑的土地、散落的武器、特别是……那枚粗糙的石质指环和下面掩盖的残酷事实,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那片扭曲的金属薄片。
趁阿古照顾巴勒、毛球打盹的间隙,江屿再次拿出了那片金属。它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不规则,表面有清晰的锻打痕迹,虽然粗糙,但确确实实是金属!质地像是……铜?或者某种低品位的青铜?
在这样一座看似原始的孤岛上,发现金属加工的证据,其意义非同小可!这绝不像阿古他们那种停留在石器时代的技术水平能做到的。那个魁梧野人所属的群体,其文明程度可能远超他的想象。
他们能冶炼金属!这意味着他们可能拥有更先进的工具(比如更锋利的刀斧,甚至可能是矛头或箭头),更有效的武器,以及……更强大的组织能力和生产力!面对这样一个对手,自己这边的石斧、木矛和竹弓,显得何其落后和无力。
“这挂开得有点大啊……”江屿摩挲着那片冰凉的金属片,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他原本以为大家都是在同一起跑线上玩荒野求生,顶多对方体格壮点,人数多点。现在看来,对方很可能已经点开了“金属冶炼”的科技树,这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他尝试着用燧石刀去划那片金属,只能在表面留下浅浅的痕迹,其硬度远非石头可比。如果对方的武器都是这种材质,那自己辛苦加固的篱笆和设置的陷阱,在对方眼里恐怕跟纸糊的没什么两样。
压力,前所未有的巨大。
他必须重新评估一切。防御策略需要调整,之前以为坚固的工事现在看来可能不堪一击。“松脂炸弹”或许能起到奇效,但前提是能有机会使用。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了解更多关于这个“金属族群”的信息——他们的规模、组织结构、技术水平、行为模式……
他将目光投向依旧沉浸在悲伤中的巴勒。巴勒显然知道些什么,甚至可能亲身经历过与那个群体的冲突。但现在显然不是追问的好时机。
江屿叹了口气,将金属片小心收好。这个消息,他暂时不打算告诉阿古和巴勒,以免加重他们的恐惧和绝望。
接下来的几天,江屿在维持营地运转的同时,开始更加疯狂地“备课”。他不仅继续教阿古汉语和狩猎技巧,还开始向他灌输一些基本的战术思想和团队配合的概念。比如,如何利用地形进行掩护,如何交叉射击,如何在被突破时交替撤退……虽然沟通依旧困难,但阿古学习得很认真,他似乎也明白,只有变得更强,才能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土地上活下去。
江屿甚至开始拉着阿古进行简单的对抗演练,用木棍代替武器,模拟可能遭遇的袭击。巴勒有时会默默地看着他们,浑浊的眼睛里偶尔会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芒,那是经历过残酷战斗的人才能看懂的眼神。
营地的气氛在悲伤中,悄然多了一丝铁血和坚韧。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绝望的情绪。
江屿还利用一切空闲时间,继续改进他的“松脂炸弹”。他试验了不同粗细的引信,调整了松脂、沙石的比例,甚至尝试制作了更小型的、可以投掷更远的版本。他知道,在技术代差面前,这些原始的“化学武器”可能是他们唯一能够依仗的、能够拉平部分差距的东西。
他站在了望塔上,望着北方那片仿佛蛰伏着巨兽的丛林,眼神锐利。
哀悼是必要的,但不能沉溺其中。敌人不会因为你的悲伤而停下脚步。他必须带着这两个刚刚经历重创的“队友”,在这片更加危险的棋盘上,继续挣扎求存。
那片小小的金属片,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里,时刻提醒着他面临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对手。但也正是这根刺,激发了他骨子里那股属于退役特种兵的狠劲和不服输。
“金属又怎么样?”他对着北方,低声自语,“老子玩过的钢铁洪流,比你们这破铜烂铁猛多了。想啃下我这块硬骨头,也得看你们的牙口够不够好!”
第一百一十三天,北方群体覆灭的确认带来巨大悲伤,巴勒、阿古陷入无声哀悼。江屿发现关键证据——金属碎片,证实敌对群体掌握冶炼技术,科技水平远超预期,危机感急剧升级。营地气氛凝重,在悲伤中被迫转向更务实的战斗准备与技能提升,以应对可能到来的、技术代差下的生存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