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器的成功,像给泉眼营地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那些灰扑扑、粗糙却实用的瓶瓶罐罐,不仅仅是容器,更是一种象征,象征着他们对这片土地的“驯服”程度又加深了一层。现在,喝水有陶碗,炖汤有陶罐,储存食物和盐有了更可靠的器皿,连莉莉的草药粉都有了专属的小陶瓶分装,整个营地的“家当”瞬间显得规整和高级了不少。
阿古甚至给他的“破风匕首”也配了一个用细藤编织的、带有抽象图案(他自己设计的)的刀鞘,虽然手艺依旧感人,但那份“装备升级”的仪式感让他自我感觉极其良好,走路时都不自觉地把手按在腰间的匕首上,仿佛自己是什么绝世刀客。
然而,人类的欲望(或者说,对美好生活的追求)是永无止境的。在解决了“有”的问题后,“好”的需求就自然而然地冒了出来。
这天傍晚,大家围坐在篝火旁,用新陶碗喝着鱼汤。汤很鲜美,但阿古咂咂嘴,看着碗里清亮的汤汁,突然冒出一句:“老大,莉莉姐,你们说……这世上,有没有一种水,喝起来是辣的,喝下去肚子里暖烘烘的,还能让人晕乎乎、很开心那种?”
江屿一愣,随即失笑:“你说的是酒吧?”
“酒?!”阿古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他只在部落老人模糊的传说中听过这个词,据说那是神灵才能享用的饮料,“对对对!就是酒!老大,你会造吗?”
莉莉也好奇地望过来,连巴勒都抬了抬眼皮。
江屿摸了摸下巴,脑子里飞快地搜索着关于酿酒的知识。原理他大概知道,利用酵母菌将糖分发酵成酒精。但具体操作……“理论上,不是不可能。我们需要含糖或者淀粉的原料,比如野果,或者‘毛球薯’这类块茎,然后想办法让它们发酵……”
“野果!我们有很多野果!”阿古立刻来了精神,指着储备室里那些他们采集来的、吃不完已经有些开始发酵变软的红色和紫色野果,“那些放久了味道有点怪,是不是就可以酿酒?”
江屿走过去看了看,那些野果确实有些已经自然发酵,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类似酒糟的气味。“可以试试。不过,自然发酵不确定因素太多,我们得尝试人工引导。”
一场充满不确定性的“酿酒大冒险”,就此拉开了帷幕。
江屿负责技术指导。他挑选了一些成熟度最高、最甜的野果,让莉莉和阿古将其捣碎成泥状。然后,他面临了一个关键问题——酒曲(酵母来源)。没有现成的酒曲,只能依靠野果本身携带的天然酵母,或者……利用环境中存在的微生物。
他决定双管齐下。一部分果泥直接装入一个洗净的大陶罐中,稍微加水稀释,敞开口,用干净的树叶松松地盖住,放在相对温暖的地方,依靠空气和果皮上的天然酵母进行发酵。
另一部分,他则尝试了一种更“玄学”的方法——他让阿古去找一些陈旧、带有白色菌丝的木头或者落叶,捣碎后混入果泥中,希望能引入更多的菌种。这个方法听起来很不靠谱,但江屿记得好像有种古老的酿酒方法就是这么干的。
两个陶罐并排放在山洞里一个温暖的角落,被江屿宣布为“一级禁区和重点保护对象”,严禁毛球和其他闲杂人等(特指阿古)随意触碰和摇晃。
接下来的日子,营地里的众人,每天都会忍不住去瞄一眼那两个神秘的陶罐,像等待孵化的鸡蛋。
第一天,没什么变化。
第二天,敞口的那罐表面开始出现细小的气泡。
第三天,带有菌丝的那罐也开始冒泡,并且散发出一股更浓郁的、酸甜中带着一丝怪异的气味。
第四天,第五天……气泡越来越多,气味也越来越复杂,有时是果香,有时又有点像……馊了?
阿古每次靠近都用力吸鼻子,表情纠结:“老大,这味道……真的能喝吗?我怎么觉得它更像……嗯,毛球几天没洗的窝?”
毛球无辜躺枪,冲着阿古不满地“吱吱”叫。
江屿心里也没底,但他强作镇定:“发酵过程就是这样的,别慌。等气泡少了,味道稳定了,差不多就成了。”
到了第七天晚上,两个陶罐的气泡明显减少了,散发出的是一种醇厚的、带着果香和酒气的复杂味道。江屿小心地用木勺舀出一点点,尝了尝。
一股强烈的、酸涩中带着微弱刺激感的液体滑过喉咙,谈不上好喝,但确实有了一丝……酒的感觉?非常淡,而且味道很怪。
“怎么样?怎么样?”阿古迫不及待地问。
江屿皱着眉,咂咂嘴:“嗯……有内味儿了,但……很原始,很狂野。要不要尝尝?”
阿古和莉莉都好奇地尝了一小口。阿古的表情瞬间扭曲:“嚯!这啥啊!又酸又涩还有点辣!这就是酒?”莉莉也被呛得轻轻咳嗽,小脸皱成一团。
连巴勒都难得地尝了一口,然后默默地放下了木勺,表情高深莫测。
第一次酿酒尝试,成果似乎不尽如人意。但至少,他们证明了这条路是可行的!
就在大家对着这罐“原始狂野派”果酒评头论足之时,谁也没注意到,好奇宝宝毛球,趁着大家注意力分散,偷偷溜达到那个敞口的陶罐边,小鼻子凑近罐口,用力嗅了嗅那奇特的气味。然后,它伸出小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洒落在罐沿的些许酒液……
几分钟后,毛球的行为开始变得怪异。它先是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像喝醉了的水手,然后开始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越转越快,最后“啪叽”一声,四脚朝天地倒在地上,四肢软绵绵地摊开,小舌头耷拉在嘴边,喉咙里发出满足而迷糊的“咕噜咕噜”声,眼神迷离,显然是……醉了。
“毛球!你怎么了?”莉莉第一个发现不对劲,惊慌地跑过去。
江屿和阿古也围了过来,看着毛球这副前所未有的憨态,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忍不住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
“哈哈哈哈!毛球!你偷喝酒了!”阿古笑得直拍大腿。
江屿也忍俊不禁,把软成一滩泥的毛球抱起来。小家伙浑身瘫软,眼神迷蒙,还试图用爪子去够江屿的脸,结果爪子软绵绵地拍了个空。
“看来咱们这酒,虽然人喝了不怎么样,对毛球来说劲儿还挺大。”江屿哭笑不得地看着怀里这个“醉酒小伙”,“莉莉,快弄点清水来给它喝,让它代谢一下。”
莉莉赶紧拿来清水,小心地喂给毛球。小家伙迷迷糊糊地喝了几口,然后脑袋一歪,在江屿怀里彻底睡了过去,还打起了轻微的小呼噜。
这场意外的“毛球醉酒风波”,给略显失败的酿酒尝试增添了不少欢乐。虽然酿出来的“酒”味道感人,但这个过程本身,以及毛球贡献的“喜剧表演”,都成了营地一段有趣的插曲。
江屿看着怀里熟睡的毛球,又看了看那两罐味道奇特的液体,心里并没有气馁。他知道,任何技术的成熟都需要反复试验。这次积累了经验,下次可以调整原料配比,尝试密封发酵,或者寻找更好的糖分来源……
生存的路上,并非每一次尝试都能立刻成功,但这些或成功或失败的经历,以及其中蕴含的欢笑与汗水,共同构成了他们在这座孤岛上,努力而鲜活地存在的证明。
夜深了,篝火噼啪。喝醉的毛球在梦中咂着嘴,或许在回味那口“狂野”的滋味。江屿将剩下的“酒”小心封存起来,也许,在某个需要庆祝或者需要驱寒的夜晚,这粗糙的液体,也能发挥一点意想不到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