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篮’的低语……”莉莉重复着这个词,感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她想起毛球之前的反常,灰豆那极致的恐惧,难道连动物也无法幸免?
“那天空上那些‘血眼’呢?”江屿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这也是困扰他们已久的谜团,声音不由得带上了一丝紧绷,“是你们公司派来的救援吗?我们之前试图用镜语……”
听到“血眼”二字,杨教授的脸上瞬间血色尽褪,露出了极度恐惧和被深深背叛的愤怒,他猛地摇头,几乎要把那仅存的镜片甩掉:“救援?哈哈哈……咳咳……”他笑得剧烈咳嗽起来,状若癫狂,眼泪都笑了出来,那笑声比哭还难听,“那是公司的‘清理部门’!公司……公司那些高高在上的混蛋!他们发现‘摇篮’蕴含的科技价值和潜在风险……都远远超出了最初的预估,也……也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控制能力后……就……就启动了最高级别的‘净化协议’!他们要把这里……把所有的证据……所有的‘污染源’……包括我们这些为他们卖命、知道太多的一线研究员!全部……全部抹除掉!然后要么想办法独占‘摇篮’,要么……要么就彻底封锁这片空域,让这个秘密永远埋葬!”
他喘着粗气,眼中布满了血丝和绝望:“你们营地遭遇的打击……就是‘清理部门’的‘裁决者’轨道打击平台干的!他们拥有直接从近地轨道发动精准攻击的权限!在他们眼里……我们……我们都是需要被格式化的……bUG!”
真相如同北极的冰水,混合着赤裸裸的残酷与背叛,瞬间浇透了每个人的身体和灵魂。他们不仅在被岛上的未知恐怖——“摇篮”及其造物威胁,还在被那个他们曾经归属的、代表“文明”和“希望”的世界所冷酷地、系统性地追杀!所谓的救援,竟是灭口的屠刀!天空中的“眼睛”,并非审视,而是死刑执行令!
阿古听得嘴巴张成了o型,半天合不拢,好一会儿才猛地一拍大腿,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把旁边精神高度紧张的小杰吓得一哆嗦。“好家伙……合着咱们这不是荒野求生,是特么的科幻惊悚片现场啊!还是反派公司杀红了眼,连自己员工都当系统垃圾清理的那种!这‘公司文化’也太特么‘狼性’了吧?比周扒皮还狠啊!”
杨教授看向江屿,眼神中混合着绝望和最后一丝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恳求:“我……我知道‘摇篮’周边的一些能量分布规律……知道几条相对……相对安全的路径,能避开最致命的辐射聚焦区和……和能量陷阱……带上我!我可以帮你们!我只想活下去……或许……或许我们合力,能找到关闭‘摇篮’,或者……或者至少让‘清理部门’认为我们已经失去价值、失去威胁,从而停止攻击的方法!”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这是一个人在坠入深渊前,拼命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哀求。
江屿的大脑如同最高速的计算机般运转,权衡着利弊。杨教授的价值显而易见,他是通往“摇篮”核心情报的活体钥匙,他的知识可能是在这片绝境中活下去的关键。但风险同样巨大——他精神不稳定,本身就是个“被标记”的活体信标,带着他,无异于在身边安装了一个不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来“摇篮”更深层次的关注、低语,或者“清理部门”更精准、更无情的轨道打击。这几乎是一场用全队性命做赌注的豪赌。
就在江屿眉头紧锁,难以决断之际,一直沉默旁观、如同岩石般的石根走了过来。他那双看惯生死、深邃得如同古井的眼睛,在杨教授那张憔悴惶恐、写满绝望与求生欲的脸上停留了许久,仿佛在审视他的灵魂,感受他意识深处那微弱却真实的挣扎。最终,他转向江屿,幅度极小,但异常坚定地点了点头。那眼神仿佛在说:他还有用,他的恐惧,是真的。
石根这位来自黑石部族、对“摇篮”有着切肤之痛的幸存者的认可,成为了压倒天平的最后一块砝码。
“你可以跟着我们。”江屿做出了决定,语气不容置疑,带着领袖特有的决断力,“但必须绝对遵守我们的每一个指令。并且,你需要把你所知道的一切——关于‘摇篮’的运行模式、关于安全路径、关于‘深空前沿公司’和‘清理部门’的一切情报——毫无保留地告诉我们。这是你活下去的唯一价值。”
杨教授如释重负,那紧绷到极致的精神仿佛瞬间断裂,他几乎要虚脱般瘫软下去,只能用力地、不断地点头,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绳索。
队伍里自此多了一位身份特殊、状态起伏不定的新成员——精神在崩溃边缘徘徊、脑子里可能还住着一个“摇篮”广播电台的前公司科研顾问,杨文教授。
阿古围着瘫坐在地的杨教授转了两圈,摸着自己的下巴,开始了新一轮的、他自认为非常专业的人力资源评估:“嗯……杨教授,看您这造型,属于‘限量战损版’顶尖技术人才!虽然精神状态续航不太稳定,时不时要‘信号中断’或者‘播放杂音’,但知识库绝对是顶配!智商税……不是,是知识价值肯定超高!欢迎加入我们‘泉眼荒野求生特别行动组’!实习期嘛……就看您老的表现和‘信号稳定时长’了!好好干,包吃包住,还有五险一金……呃,这个暂时没有,但有机会参与屠神……呃,是科研探险项目!”
杨教授被阿古这套煞有介事、夹杂着大量黑话和跑火车成分的说辞搞得一脸茫然,只能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勉强算是回应的笑容。他感觉自己好像加入了一个……不太正常的组织,但此时此刻,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休整结束后,队伍再次踏上征途。有了杨教授的加入,他们对前方的危险有了更具体、也更令人心惊肉跳的认知,但肩头的压力也如同这片丛林的浓雾般,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他们不仅要应对愈发诡异、可能被“摇篮”能量 subtly 改造过的丛林环境和神出鬼没的“无形之物”,还要时刻抵抗“摇篮”那无孔不入、侵蚀心智的精神辐射干扰,更要提防来自数万米高空的、冰冷无情、代表着“文明”恶意的轨道打击。
小杰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一边若有所思地对莉莉低语:“莉莉姐,如果‘摇篮’是一个强大的、能影响心智的能量-信号复合体,那么杨教授说的精神辐射,会不会是一种……特定频段的强电磁波与某种……未知信息模因(meme)的结合体?既能干扰生物电信号,又能直接植入……概念或指令?”
莉莉看着这个逐渐摆脱纯粹恐惧、开始尝试用他所能理解的科学框架去拼命理解超常现象的年轻人,赞许地点点头:“很有这个可能。保持这种思考,也许你的专业知识,将来真能帮我们找到对抗,甚至……利用这种力量的方法。”她心里也没底,但这总比纯粹的绝望要好。
阿古凑过来,一脸“大局在握”的表情,拍了拍小杰和莉莉的肩膀:“没错!咱们这队伍配置是越来越豪华了!前排坦克(指巴勒和江屿),技术辅助(莉莉和老陈),理论输出(小杰和杨教授),再加上我这个掌控全局、运筹帷幄的战略指挥官……简直是梦幻组合!现在就不知道……那个‘摇篮’终极boSS,吃不吃咱们这套‘科学驱魔’加‘物理超度’的 bo 连招了……希望它讲点武德。”
他们的调侃与互相打气,在这片吞噬光线、希望与理智的诡异丛林中,如同几簇微弱却顽强摇曳的火苗,支撑着这支小小的、背负着沉重秘密的队伍,向着那片孕育着终极秘密、恐怖与或许一丝渺茫生机的核心区域,一步步艰难前行。没有人注意到,在他们头顶上方茂密的枝桠间,一道灰色的细小身影(灰豆)悄无声息地掠过,琥珀色的眼中充满了忧虑;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腐叶堆里,一只背甲锃亮、头部复眼结构奇特、反射着冰冷光芒的黑色甲虫,正不紧不慢地跟着,如同一个无声的、恶意的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