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意渐浓,前哨站的“温暖过冬计划”正在稳步推进——移动式取暖器开始小规模生产,莉莉的混纺布料也初见成效。与此同时,另一个关乎“食”的根本问题,也到了必须解决的时刻:那堆收获的金黄麦粒,亟待变成真正能填饱肚子、温暖人心的食物。而这一切的关键,就在于那沉重而关键的器物——石磨。
制作石磨的工程,毫无悬念地落在了前哨站最富经验的老工匠——老陈身上。这是一项对耐心、体力和技巧要求极高的工作。阿古和小杰负责协助,提供理论支持和“人力动力”。
第一步,是寻找合适的石料。这并非易事。石料需要足够坚硬、致密、耐磨,且质地均匀,不能有暗裂或杂质。老陈凭借多年的经验,带着巴勒在屏障高地周围和扭曲林区边缘仔细搜寻。他们敲击、观察、辨别,最终选中了一种颜色青灰、质地极为细腻坚硬的岩石。这种石头开采和加工难度极大,但老陈认为它是制作磨盘的最佳材料。
开采就是第一道难关。没有炸药,没有现代化工具。他们只能在选定的岩石露头处,用最原始的方法——“热胀冷缩法”。先收集大量柴火在岩石表面燃烧,待岩石被烧得滚烫时,猛然泼上冰冷的“曙光之水”。剧烈的温差使岩石表面产生细微裂纹,然后用沉重的石锤和坚硬的石楔,沿着裂纹一点点敲击、剥离。这个过程缓慢而危险,飞溅的石屑需要格外小心。耗费了整整两天时间,他们才成功开采下两块足够巨大、厚度也符合要求的椭圆形石料。
接下来是更考验耐心和技巧的环节——打磨和刻齿。老陈要将这两块沉重的石料,加工成可以严丝合缝咬合在一起的上、下两扇磨盘。下扇磨盘固定,中心需要凿出一个安放木轴的孔洞;上扇磨盘则需要开一个添加谷物的“磨眼”,以及带动其旋转的“磨棍”插孔。
最核心的,是两扇磨盘接触面上,那些错综复杂、有着特定倾斜角度的“磨齿”。磨齿的深浅、走向、疏密,直接关系到研磨的效率和面粉的粗细。老陈对此只有极其模糊的概念,更多是凭借一种工匠的直觉和反复的试验。
他用各种硬度不同的石凿、石錾,辅以掺了细沙的水,一点点地在坚硬的青石表面凿刻。这是一项极其枯燥和耗费眼力的工作。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日夜不停,老陈的虎口被震得发麻,手臂酸痛不已,石粉沾满全身,但他眼神专注,仿佛在雕刻一件绝世艺术品。
阿古和小杰轮流帮忙,负责用杠杆和滚木帮助老陈翻动沉重的石盘,以及用皮囊鼓风清理石粉。阿古看着老陈专注的样子,忍不住感叹:“老陈,你这手艺,放在古代那绝对是国宝级工匠!咱们这石磨要是成功了,得给它起个名,就叫‘陈氏一号’,流芳百世!”
小杰则在一旁用炭笔在纸上记录着磨齿的图案,试图理解其中的力学原理,偶尔提出一些微调的建议。
莉莉和杨教授也没闲着。莉莉用新纺的混纺线给老陈缝制了更厚实耐磨的手套和垫肩。杨教授则凭借他广博的见识,回忆起一些关于石磨结构的零星知识,虽然模糊,但也提供了一些参考方向。
经历了无数次失败、调整、再雕刻,当老陈最后一道磨齿刻完,用清水冲洗掉表面的石粉,两扇青灰色的、带着神秘而规整纹路的磨盘终于呈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接下来是组装。他们将下扇磨盘用“导能水泥”牢牢固定在窝棚外专门搭建的一个坚固石台上。木制的磨轴插入下扇磨盘中心的孔洞。然后,众人合力,用撬棍和绳索,小心翼翼地将沉重无比的上扇磨盘抬起,对准磨轴,缓缓放下。
“咔嚓”一声轻响,上下两扇磨盘严丝合缝地扣合在一起。
最关键的时刻到来了——试磨!
莉莉将一小捧精心挑选、干净饱满的麦粒,从上扇磨盘的“磨眼”中缓缓倒入。阿古和小杰则一左一右,握住插入上扇磨盘的木棍(磨棍),深吸一口气,开始用力推动。
“嘎吱——嘎吱——”沉重的石磨发出了生涩而有力的摩擦声,开始缓慢而坚定地旋转。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紧紧盯着磨盘接缝处。
起初,只有一些粗糙的麦麸碎屑被碾出。但随着石磨转动了几圈,一丝极其细微的、带着浓郁麦香的淡黄色粉末,开始从磨缝边缘簌簌落下,堆积在石台下方的木槽里!
“出来了!面粉!是面粉!”阿古第一个激动地大喊起来,差点松开磨棍。
小杰也兴奋得满脸通红,手上更加用力:“虽然还很粗糙,夹杂着不少麸皮,但这绝对是面粉!”
莉莉赶紧用手接住一点飘落的粉末,放在鼻尖轻嗅,那纯粹的、温暖的麦香让她眼眶有些湿润:“成功了……我们真的,自己磨出面粉了……”
老陈看着那缓缓流出的“前哨站第一缕麦香”,古铜色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欣慰而自豪的笑容,他布满老茧和伤口的手,轻轻抚摸着冰冷的磨盘,仿佛在抚摸自己的孩子。
杨教授也连连点头,喃喃道:“了不起……真是了不起……”
第一次试磨得到的面粉很少,而且比较粗糙,属于全麦粉。但这零的突破,意义无比重大!它意味着,他们打通了从种植到收获,再到加工成基本食材的最后一个关键环节!
当晚,莉莉就用这第一批珍贵的、略带麸皮的全麦粉,混合着“毛球薯”淀粉,做了一锅稠厚的麦薯混合糊。那浓郁扎实的麦香,混合着薯类的清甜,让吃惯了烤薯和野菜汤的众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幸福感。
“太好吃了!这才是人吃的东西啊!”阿古捧着碗,吃得稀里呼噜,含糊不清地赞叹,“等以后磨细点,咱们就能做面条、包饺子、蒸馒头了!美好生活就在眼前!”
石磨的成功,不仅仅是获得了一种加工工具,更是极大地提升了前哨站食物的品质和多样性,为这个小小社群提供了更坚实稳定的能量基础。毛球似乎也对这新出现的、香喷喷的粉末很感兴趣,围着石磨转悠,试图找到漏网之粒,被莉莉笑着抱开,赏了它一小块混合糊糊。文明的进程,就在这石磨沉重的旋转声和弥漫的麦香中,被一点点研磨、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