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锐的命令下达完毕，空气中那股凝重的气氛却没有丝毫消散。
三百多个敌人。
八个人。
这道数学题，怎么算，答案都是一个“死”字。
“都听好了，我再说一遍具体部署。”
杨锐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蹲在反斜坡后面，用一根树枝在沙地上快速画着简易的地图。
“庄羽。”
“到！”
“你的任务最重，架设信号增强基站，必须保证我们进入镇子之后，通讯绝对畅通。”
杨锐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们进去之后就是聋子和瞎子，全靠你这双‘耳朵’了。”
“放心吧队长，保证完成任务！”庄羽拍了拍背后的设备，脸上带着技术兵种特有的自信。
“我，佟莉，石头，组成第一突击组。”
杨锐的树枝在地图入口处的一栋二层小楼上画了个圈。
“我们的任务，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拿下这里，把它变成我们的前进基地。”
佟莉闻言，默默拉了一下自己怀里那挺重机枪的枪栓，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
她没说话，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旁边的张天德，代号石头，那个壮得像头熊的汉子。
只是闷闷地“嗯”了一下，检查着自己的弹药。
杨锐的目光转向徐宏和陆琛。
“徐宏，你带陆琛和夏楠记者，作为第二梯队，在我们后方接应。”
“在我们发出安全信号之前，你们绝对不能冒进。”
“明白。”徐宏点了点头。
医疗兵陆琛也应了一声。
他看了一眼身旁脸色发白，但眼神依旧倔强的女记者夏楠。
“夏楠记者，你的任务是待在安全区。”
“等我们控制住局面，需要你和当地人沟通时，我们会叫你。”杨锐特意叮嘱道。
“我……我明白。”夏楠紧紧抱着自己的相机，点了点头。
她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个累赘。
但她不甘心。
最后，杨锐的视线，落在了严华和李懂身上。
“狙击组。”
“到！”李懂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
“你们的任务，是先锋。”
杨锐的树枝，从入口处，一路划向镇子中心最高的一座钟楼。
“我需要你们，在突击组进攻之前，就找到制高点，把整个镇子的情况摸清楚。”
“我要你们，成为悬在我们头顶上的眼睛，也是悬在敌人头顶上的剑！”
“明白！”
这一次，是严华和李懂一起回答的。
“好。”杨锐丢掉树枝，站起身来，“全体都有，检查装备，五分钟后，出发！”
“是！”
命令下达，所有人立刻开始做着最后的准备。
检查弹匣，校对通讯频道，拧紧消音器。
没有人说话，只有装备摩擦发出的细碎声响。
李懂紧张地吞了口唾沫，他感觉自己的手心又开始冒汗了。
他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严华。
严华正在不紧不慢地用一块鹿皮布，擦拭着他那支狙击枪的瞄准镜。
他的动作很轻，很稳。
他的表情，平静得像是一潭深水。
这个男人，好像天生就没有“紧张”这种情绪。
“怕了？”
严华没回头，嘴里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没……没有！”李懂立刻反驳，声音却有点发虚。
“手心都是汗。”严华淡淡地说道，“枪都快被你盘包浆了。”
李懂的脸瞬间涨红了。
“第一次上这种强度的战场，都这样。”严华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过头看着他。
“记住，你现在不是一个人。”
“你是观察手，是我的眼睛。”
“我让你看哪，你就看哪，把你看到的一切，用最简单的话告诉我。”
“剩下的，交给我。”
严华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李懂深吸一口气，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华哥。”
五分钟后。
“出发！”
杨锐一声令下。
严华和李懂两人，像两只敏捷的猎豹，第一个窜了出去。
他们的速度，比作为突击组的杨锐等人还要快。
“狙击手先行，抢占制高点是第一要务。”
这是写在所有特种作战教科书第一页的准则。
两人一前一后，借助着房屋和断墙的掩护，飞快地在镇子的边缘穿行。
巴塞姆镇的建筑，杂乱无章。
土黄色的墙壁，高高低低，犬牙交错。
这种地形，对于进攻方来说是噩梦。
但对于擅长潜行的狙击手来说，却是天堂。
很快，两人就摸到了一处临街的二层小楼下。
这里的位置，正好可以俯瞰小镇的主干道。
严华对着李懂比了个手势。
“靠墙，弯腰。”
李懂愣了一下，但还是立刻照做。
他刚摆好姿势，就感觉肩膀一沉。
严华踩着他的肩膀，手臂猛地发力，整个人悄无声息地攀上了二楼的阳台。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
严华翻身进入阳台后，立刻半跪在地，举枪警戒。
确认安全后，他才回过身，朝下方的李懂伸出了手。
李懂抓住严华的手，被他一把就拽了上去。
“呼……呼……”
李懂趴在阳台上，大口地喘着气。
刚才那一阵快速冲刺和攀爬，几乎耗尽了他大半的体力。
“体能还是太差。”严华的声音冷冷地响起。
李懂的脸又是一红，却无力反驳。
他迅速调整呼吸，架起了自己的高倍率望远镜，开始观察。
“华哥，这里位置不错，视野很开阔，主干道上的情况一览无余。”李懂压低声音报告。
“我们……我们就在这里建立狙击点吗？”
严华没有回答。
他正通过自己狙击枪的瞄准镜，一寸一寸地扫视着整个小镇。
镜中，那些挎着AK的武装分子，像没头苍蝇一样，三五成群地在街道上游荡。
他们的脸上，是那种特有的，混杂着凶悍、麻木和暴躁的神情。
几分钟后，严华放下了枪。
“不行。”
“这里不行。”
他的语气十分肯定。
“啊？”李懂愣住了，“为什么？这里视野不是很好吗？”
“是很好。”严华指了指主干道的尽头，“但我们只能看到这边。”
“街道的另一头，还有那几条岔路，全在我们的射击死角里。”
“如果突击组从那边进攻，我们就是睁眼瞎，什么忙都帮不上。”
李懂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脸色也变了。
确实。
这个狙击点，看似完美，却有着致命的缺陷。
“那……那怎么办？”
严华的目光，投向了街道对面。
在他们斜对面，同样是一栋二层小楼。
那栋楼的二楼，有一个破了一半的窗户。
从那个位置，正好可以和他们这里形成交叉火力。
两个点位加起来，几乎可以覆盖整个小镇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区域。
“那里。”严华指着那个窗口，“那里是完美的第二狙击点。”
“我们必须分兵，一个人在这里，一个人去那里。”
李懂瞬间明白了严华的意思。
他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他想起了之前在沙丘上，自己连扳机都扣不下去的懦弱。
他想起了杨锐队长那句“做悬在他们头顶上的那把剑”。
他想起了严华刚刚说的那句“你是我的眼睛”。
一股热血，猛地冲上了他的头顶。
“华哥，我去！”
李懂脱口而出。
“我去对面那个点！”
他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
但话已出口，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他挺起胸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坚定一些。
严华闻言，转过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那眼神里，有惊讶，有审视。
但更多的，是一种“你在开什么国际玩笑”的表情。
“你？”
严华上下打量了他一遍。
“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你知不知道从这里到对面有多危险？”
“中间要穿过一条主干道，天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万一那屋子里藏着人呢？你准备怎么办？冲进去跟人家拼刺刀吗？”
严华的话，像一盆冷水，把李懂刚刚燃起的热血，浇了个透心凉。
“我……我可以的！”李懂不服气地争辩道。
“我的潜行成绩，在队里也是优秀的！”
“优秀？”严华嗤笑一声，“那是训练场。这里是战场！”
“你连枪都没开过，跟我谈优秀？”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进了李懂的心脏。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待在这里。”
严华的语气，变得不容置疑。
“你的任务，就是当好我的眼睛。”
“把这个点位给我看死了，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向我报告。”
“听明白没有？”
“……是。”
李懂低下了头，声音里充满了苦涩和不甘。
严华没再理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备。
将一把加装了消音器的手枪插在胸前。
“我过去之后，会用三声短促的敲击声作为信号。”
“收到信号后，你再向队长报告，说狙击点已就位。”
说完，他看了一眼街道。
确认暂时没有巡逻队经过。
下一秒，他整个人已经翻过了阳台的栏杆，双手抓住边缘，身体下落。
在落地的瞬间，他屈膝翻滚，卸掉了所有的力道。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
李懂趴在阳台上，看着严华如同鬼魅般的身影。
几个闪烁，就消失在了对面的阴影里。
他的手里，紧紧地攥着望远镜。
心里五味杂陈。
……
严华在黑暗的巷子里快速穿行。
他的呼吸，平稳而悠长。
他的脚步，轻得像猫。
耳机里，传来了杨锐压得极低的声音。
“突击组已就位，准备破门。”
“石头，准备好。”
“收到。”
严华的脚步，下意识地加快了几分。
他必须在突击组和敌人交上火之前，赶到那个狙击点。
就在他即将穿过一条巷子，踏上主干道的时候。
他的脚步，猛地停住了。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瞬间笼罩了他的全身。
不是通过眼睛看到的，也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
而是一种直觉。
一种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练出来的，对危险的预知。
左边，巷子口，有三个人正在靠近。
右边，街道拐角，有五个人正在转过来。
他们马上就要在这里撞上了。
而他，正好就在两拨人中间的这个死亡陷阱里。
八个人。
八个黄点在他的感知中浮现，清晰无比。
逃，已经来不及了。
任何一个多余的动作，都会立刻暴露自己。
严华的身体，瞬间紧绷。
他的大脑，在零点零一秒内就做出了判断。
杀光他们！
在他们发现自己之前，用最快的速度，全部干掉！
他的手摸向了胸前。
拔枪。
上膛。
瞄准。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他甚至没有去看左边巷子里的那三个人。
凭借着那股玄之又玄的直觉，他朝着黑暗的巷口，连开三枪。
“噗！噗！噗！”
加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发出了三声微不可察的闷响。
三名武装分子，连哼都没能哼出一声，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
严华猛地转身，枪口对准了右边的拐角。
五名刚刚转过拐角的武装分子，甚至还没看清巷子里的情况。
他们只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
然后，就是死亡。
“噗！噗！噗！噗！噗！”
又是五声轻响。
五颗子弹，精准地钻进了他们的眉心和咽喉。
八个人。
从严华停下脚步，到最后一名敌人倒下。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