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恒被村民们的“树皮执念”整得没脾气,对着老村长摆了摆手:“你说的那老鸹岭的军师在哪儿?叫他过来!另外,吃完饭让大伙把车上的工具卸了,该分配的分配一下。”
老村长眨巴着眼睛,满脸困惑:“分配是啥?是跟分树皮似的按人头分?”
陆景恒扶着额头叹气:“就是给大家发下去,一户一套趁手的!赶紧去叫军师!”
“哎!克里马擦就去!”老村长颠颠地跑了,没一会儿就领来个中年文士——头戴一顶黑黢黢的麻布方巾,边角磨得发毛,看着像块擦锅布;上身穿着件灰扑扑的文士衫,补丁摞补丁,胳膊肘上的补丁比布还厚,针脚歪歪扭扭跟蜈蚣似的;可下身却光溜溜的,两条干瘦的腿晒得黝黑,脚上蹬着双草鞋,草绳都快磨断了,脚趾头露在外面沾着泥。
最搞笑的是,他怀里也抱着个比脸还大的陶碗,眼睛直勾勾盯着大陶瓮,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淌,压根没顾上看周围的人。直到老村长戳了他一下,他才猛地回过神,慌忙把碗往地上一放,“扑通”一声跪下,磕了个响头:“神君大人在上!在下老鸹岭二当家军师,名叫瓜子!”
“瓜子?”陆景恒差点把刚咽下去的唾沫喷出来——春秋时期只有贵族和士人有正经名字,孔子、孟子哪个不是文雅称呼,这“瓜子”也太接地气了,一看就是落魄到没辙的文士。他强忍着笑:“哦……瓜子啊,你找我有啥事儿?”
话音刚落,英就颠颠跑过来,指着瓜子说:“神仙爷爷!您不是让俺去老鸹岭传话嘛!他是山上的二当家,下山来瞅瞅,看咱这儿是不是天天能吃饱饭!”说着又冲瓜子炫耀,“你瞅着没?俺们这儿一人一天两大碗粟米粥,管够!你见过这阵仗没?”
陆景恒一听就愣了:“神马玩意?一天才两碗?”
英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是呀,村长说您谕旨是一人两碗呀!”
陆景恒气得直跺脚,冲英喊:“把村长给俺叫来!”
老村长立马跑过来,腰弯得跟虾米似的:“神君爷爷,您唤俺?”
“从现在开始,马上、立刻改规矩!”陆景恒斩钉截铁地说,“一天两顿饭,早上一顿晚上一顿,不限量!能吃多少吃多少,但不准浪费!粥里不准加树皮草叶,之前换的酱菜,每个人都得配上,补充盐份懂不?”
老村长懵了:“盐是啥?”
“就是咸食!你们说的咸食!”陆景恒解释。
“我的天爷爷呀!”老村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比主君吃得还强啊!一天两顿不限量,还配咸食!俺这是在做梦吗?”
他立马清了清嗓子,跟宣布天大的喜讯似的,扯着嗓子吆喝:“都静一静!神君爷爷有令——从今儿起,一天吃两顿!粮仓里的酱菜,现在就能吃了!”
人群瞬间炸了锅,跟烧开的水似的沸腾起来。
“天呀!能吃酱菜了?这是啥神仙日子!”
“酱菜是啥味呀?比咸食还好吃?”村民甲拽着村民乙的胳膊,激动得直哆嗦。
村民乙摇头晃脑:“俺没吃过!但听说比咸食香十倍,还有酸味,老金贵了!”
瓜子军师蹲在一旁,心里直犯嘀咕:“演戏!肯定是演戏!为了招揽俺们故意摆的场面!哪家封君敢让佃农吃酱菜?就是部曲也没这待遇啊!”
老村长风风火火从粮仓里搬出个陶坛子,封泥一打开,一股子咸酸味“腾”地冒了出来。这酱菜是丰他们用神珠换粟米时,老板送的赠品,村民们瞅着稀罕,可没神君的命令,谁也不敢动。
陆景恒好奇地伸手捏了一个出来,看着像小萝卜,又比萝卜小,长得歪歪扭扭,有点像芥菜却更粗壮。他咬了一口,又苦又涩又酸,就带点淡淡的咸味,赶紧塞给老村长:“别浪费,给大家分了吧,能吃多少分多少。”
老村长拿出菜刀,小心翼翼地给每个人切了一小块,村民们捧着那指肚大的酱菜,跟捧着宝贝似的,生怕掉在地上。
“开饭喽!”老村长一声吆喝。
村民们立马排起歪歪扭扭的长队,瓜子军师反应比兔子还快,“嗖”地一下就窜到队伍最前头,怀里的大陶碗都差点甩飞,方才那文士的斯文劲儿早被抛到九霄云外。陆景恒刚喊出“哎,你不是有事——”,就见他踮着脚冲舀粥的老村长喊:“多盛点!粥要稠的,俺碗大,装得下!”
英也挤在队伍里,小脑袋探得比谁都高,手里的陶碗举得笔直:“村长爷爷,俺的酱菜要切得方方正正的!”轮到六妹时,她抱着大陶碗,看着碗里金黄的粟米粥,眼泪都快下来了——米粒饱满得能反光,上面还卧着一小块酱菜,褐色的酱汁渗进粥里,香得她直咽口水。
村民们捧着碗,找个石头就坐下,没人敢狼吞虎咽。胖婶先用指尖捏起那指肚大的酱菜,凑到鼻子底下使劲闻了闻,眼睛瞬间眯成一条缝,然后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咸酸味在嘴里炸开,带着点发酵的醇厚,比寡淡的粟米粥香了十倍不止!她立马闭上眼睛,脑袋微微后仰,嘴里“嘶哈”着,跟吞了仙药似的:“我的娘咧,这味儿……当姑娘的时候吃过一次!”
再看瓜子军师,早找了个土坡蹲下来,把酱菜掰成小块拌进粥里,筷子搅得“哗啦”响。他先舀了一小勺粥送进嘴里,眉头还皱着,显然没完全信这“免费的午餐”;可等酱菜的咸酸渗进粥里的滋味在舌尖散开,他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跟见了金子似的,方才的怀疑全没了踪影。紧接着,他直接端起碗往嘴里扒,腮帮子鼓得跟含了俩核桃,烫得他“嘶嘶”抽气也舍不得松口,眼泪都被烫出来了,嘴角却咧到了耳根,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香!太香了!比主君的宴席还够味!”
一碗粥“呼噜呼噜”见了底,瓜子军师把陶碗竖起来,伸出舌头跟舔蜜似的,绕着碗沿转了三圈,连粘在碗底的米粒都舔得干干净净。他咂着嘴抬头,目光“嗖”地就钉在了冒热气的陶瓮上,喉结上下滚动,咽口水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刚一蹦跶着起身,就跟堵在跟前的陆景恒撞了个正着,脑袋“嗡”的一下——才猛地想起自己是来“探路”的,不是来蹭饭的。他慌忙收住脚,手背在身后蹭了蹭沾着粥渍的手指,尴尬地笑,麻布方巾都滑到了脖子上,文士的体面早丢到爪哇国去了,只剩满脸的憨笑:“神君爷,俺、俺不是故意忘事,实在是这粥配酱菜,香得俺魂儿都飞碗里了!”
陆景恒看着他嘴角还挂着的酱菜渣,又气又笑,摆了摆手:“得了,先去吃饱再说,正事不急。”
这话刚落地,瓜子军师“哎”了一声,跟接了圣旨似的,转身就往队伍里钻,草鞋踩得泥地“啪嗒”响,那速度比兔子还快。陆景恒刚要喊住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等这群‘饿死鬼’都吃饱了,再好好说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