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聿没有立刻发动车子。
他坐在驾驶座上，手依旧握着方向盘，目光落在前方被车灯切割开的黑暗路面上。林姝那句“这两天陪我，好吗”还在耳边回荡，轻软得不像她，却又带着她特有的蛊惑。
车厢内一片寂静。
他的指尖在方向盘皮革上轻轻摩挲，脑海中清晰地闪过书房保险柜里那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
那条项链，他本来就打算亲自给她。
那天在宴会厅外，她吻他、咬他、挑衅着问“我的玩具呢”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他要亲手给她。
不是通过李薇，不是像完成一件交易。
她要他“用心”，那他就用心。他让李薇去挑最贵的东西，但最后的交付，必须是他的手，亲自放到她手里。所以他安排了周三的一整天，不仅是为了计划，更是为了……给她那份“用心”的标记。
可现在计划被打乱了。
她提前出来了，带着伤，用那种轻软的声音问他“这两天陪我好吗”。
傅承聿缓缓吐出一口气，胸腔里那股沉闷的躁意并未散去，反而更重了。他侧目看向副驾驶座上闭着眼假寐的林姝，苍白、脆弱，却又清醒得像冰。
两天。
她开口要两天。
而他本该在周三才见她，才把东西给她。
傅承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应该拒绝，应该告诉她按原计划进行，应该让她回去等周三。
可他知道秦震只给了她两天假期。两天后，她就必须回到那个黄金牢笼里，继续扮演温顺的、已失宠的旧玩具。这两天，是她用苦肉计换来的、仅有的自由。
而他……
他想亲手给她。
不是周三。是现在。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疯狂缠绕。他想看她戴上那条项链的样子，想看她收到时眼睛里会闪过什么样的光，是算计的满意，还是……别的什么。
他想看。
傅承聿发动了车子，SUV重新滑入夜色。
他没有问她要去哪里，也没有说要去哪里。只是开着车，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行驶，速度不快。
林姝依旧闭着眼，没有出声。
但她能感觉到傅承聿周身散发的那种紧绷的、压抑的、正在激烈斗争的气息。她在等，等他做决定。
车子最终驶入一处安静的别墅区。不是傅承聿常住的地方，但显然也是他名下的产业之一，独栋，隐蔽，周围绿化很好。
车子停在车库，傅承聿熄了火。
车厢内彻底陷入黑暗，只有仪表盘上残余的微光，勾勒出两人模糊的轮廓。
“下车。”傅承聿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低哑而平静。
林姝睁开眼，看了他一眼，然后拉开车门。
车库通往别墅内部的门是指纹锁，傅承聿伸手按上去，门应声而开。里面没有开灯，只有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冷白的光。
傅承聿没有开灯，径直走向楼梯。
林姝跟在他身后，脚步很轻。腰间的伤在行走时被牵动，钝痛持续传来，但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二楼有一间书房。傅承聿推门进去，还是没有开大灯，只按亮了书桌上的一盏阅读灯。暖黄的光晕在深色胡桃木桌面上铺开，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林姝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
傅承聿走到书桌后的保险柜前，熟练地输入密码，柜门打开。他伸手从最里层取出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不大，但质感很好。
然后，他转过身，看向站在门口的林姝。
阅读灯的光晕从他身后照过来，让他整个人笼在一层暖黄的逆光里，面容看不真切，只有高大的轮廓和那双在黑暗里亮得惊人的眼睛。
他走到她面前，停下。
两人之间隔着一步的距离。
傅承聿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将那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递到她面前。
动作很稳，眼神很深。
林姝低头，看着那个盒子。丝绒在灯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深蓝色，像午夜的海。
她抬起眼，看向傅承聿。
他的脸在逆光里，表情看不分明，只有那双眼睛，牢牢锁着她，里面翻涌着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情绪，有压抑的占有，有冰冷的清醒，还有一种……近乎偏执的认真。
林姝伸手，接过盒子。
指尖触碰到丝绒表面的瞬间，是冰凉的，柔软的。
她打开盒子。
暖黄的灯光落进去，照亮了里面的东西。
一条项链。
极其精致，在灯光下折射出幽秘而璀璨的光。链子很细，但工艺复杂，每个链节都雕刻着极细微的纹路。
林姝盯着那颗宝石看了很久。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傅承聿。
“哥哥亲自去挑的？”她问，声音很轻，在寂静的书房里清晰可闻。
傅承聿看着她，没有立刻回答。
许久，他才开口，声音低哑：“李薇挑的。”
顿了顿，他补充：“但我看了。是我要的样子。”
林姝的唇角缓缓勾起。
她合上盒子，握在掌心，丝绒的触感温暖起来。
“那哥哥为什么不周三再给我？”她向前走了一小步，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仰起脸看他，眼神在昏暗中亮得惊人，“不是说好了……周三才见吗？”
傅承聿的呼吸沉了一瞬。
他能闻到她身上干净的皂角香气，混合着一丝极淡的、属于伤处的药味。他能看到她仰起的脸，苍白的皮肤在暖黄光晕下近乎透明，那双眼睛里全是清醒的、带着玩味的审视。
她在明知故问。
她在逼他承认，承认他等不及周三了，承认他因为她一句“陪我两天”就改变了计划，承认他……想要亲手给她。
傅承聿抬起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停在她耳侧。
“你不是要两天吗。”他的声音很低，几乎贴着耳廓，“这两天，它归你。”
林姝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的黑暗几乎要将她吞噬。
然后，她笑了。
那笑容很浅，却真实地抵达了眼底，带着一种冰冷的、餍足的愉悦。
“好啊。”她说，声音轻得像叹息，“那这两天……哥哥也归我。”
傅承聿的瞳孔骤然收缩。
下一秒，林姝踮起脚，吻上了他的唇。
不是宴会厅外那种带着撕咬和攻击的吻。这个吻很轻，很软，像羽毛拂过，却带着更致命的蛊惑。
傅承聿的身体僵了一瞬，然后，他扣住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吻里有血腥味，是他下唇之前被她咬破的地方，伤口还未完全愈合。有她身上的皂角香气。有黑暗的、互相撕扯又互相吸引的欲望。
还有那个握在她掌心、已经染上她体温的深蓝色丝绒盒子。
两天。
从现在开始。
游戏暂停，计划搁置。
只有这个吻，这条项链，和这两个在黑暗里互相灼烧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