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到下午,三人找了一家茶楼休息。
大哥,你说天启城如何?赵敏端着茶杯,忽然问道。
李相夷靠在椅背上,一副慵懒的样子:繁华是繁华,就是规矩太多,不自在。
那你想不想在这城里安个家?赵敏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从里面看出些什么。
李相夷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品了一口:有你在的地方,便是家。
这话来得突然,赵敏愣了一下,随即脸颊微红。她别过脸,掩饰自己的失态:油嘴滑舌。
我说的是实话。李相夷放下茶杯,认真地看着她,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雷无桀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师兄,敏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家不家的?
两人同时回过神来,赵敏轻咳一声:没什么,随口说说。
李相夷也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对,随口说说。
接下来,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李相夷时不时地偷瞄赵敏,而赵敏则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耳尖一直红着。
雷无桀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终于忍不住说:师兄,敏姐姐,你们两个好奇怪啊。
哪里奇怪?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就是……就是感觉你们之间怪怪的。雷无桀挠挠头,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又不说。
李相夷和赵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慌乱。
小孩子懂什么。李相夷板起脸。
就是,专心吃你的点心。赵敏也附和道。
雷无桀撇撇嘴,虽然不明白,但还是乖乖地吃起了点心。
夕阳西下,三人准备回驿馆。
回到驿馆,雷无桀累得直接回房休息了。李相夷和赵敏并肩走在廊下。
大哥,今天玩得开心吗?赵敏歪着头问,眼中带着狡黠。
李相夷靠在廊柱上,一副慵懒的样子:只要你开心就好。倒是你,买了那么多小玩意儿,是要开杂货铺吗?
哼,我高兴。赵敏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袋子,反正有大哥付钱。
李相夷挑了挑眉,眼中满是宠溺:那可不,谁让你是我妹妹呢,我的自然就是你的。
赵敏忽然凑过来,几乎贴到他身上:大哥,你知道吗?每次你这样看着我的时候,我都觉得……
觉得什么?李相夷唇角微勾,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
觉得我们不像兄妹。赵敏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轻柔。
李相夷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你……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没什么。赵敏笑了,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就是觉得,这个称呼,有时候挺让人困扰的。
李相夷被她这话弄得心神不宁,正要追问,却见她已经蹦蹦跳跳地跑远了,只留下一句话:我先回房了,明天见,大哥!
看着她的背影,李相夷站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
……是啊,他是她的大哥。
不知从何时起,每次听到她这样叫自己,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李相夷啊李相夷你好像真把自己坑了!
不对,我是重生的李莲花!
他摇摇头,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抛开,转身回房。
两日后,一份以王府印鉴封缄的请柬,被恭敬地送到了驿馆,指名邀赵公子过府一叙,言明是品鉴新得的江南春茶。
赵敏执柬沉吟。
白王单独相邀,正在她计划之内。
她女扮男装周旋于此,本意便是借白王之势,在这北离都城迅速扎根,铺开自己的情报与商业网络,同时深入了解王室格局,为她与李相夷的未来寻一份安稳依托。
她再次以赵公子的身份踏入白王府。
此次不在喧闹花厅,而在白王平日休憩的静室。
室内陈设清雅,熏香袅袅,唯有书卷与茶香为伴。
白王萧崇依旧是那般温润如玉的模样,虽目不能视,却仿佛能洞察人心。
他并未与赵敏谈论风花雪月,反而与她探讨起更为深入的时局利弊、经济民生,甚至隐晦地提及了一些朝中派系纷争。
赵敏心思机敏,应对得当,既展现了过人的才智与见识,又巧妙地把握着分寸,不轻易涉足核心争斗,只以超然的局外人视角给出精辟分析。
她的声音清越,言辞间那份从容与智慧,清晰地传递到萧崇的心间。
他虽看不见眼前人的绝世风姿,却能感受那份灵魂的光华。
随着交谈深入,萧崇嘴角的笑意愈发温和,亲自为她斟茶的次数也愈发频繁。
与赵公子一席谈,胜读十年书。萧崇轻叹,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甚至…一丝若有若无的遗憾,只可惜,本王无缘得见公子风华。每每思及,总觉是人生一大憾事。
他话语中的意味已超出了单纯的赏识。
赵敏心中警铃微作,面上却不动声色,执扇礼道:殿下过誉。皮相不过表象,殿下能以心观人,才是真正难得。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轻快起来,说起来,在下最近在城南看中一处宅院,打算开设一家风云阁
萧崇微微侧首,示意她继续。
这风云阁嘛,表面上是个清雅之地,供文人墨客煮茶论道、吟诗作画。赵敏轻笑一声,实则想借此广结天下贤士,汇聚各方见闻。殿下也知道,如今世道纷乱,消息闭塞往往误事。在下不过是想做个消息集散之地,让各方人士有个交流之所。
她顿了顿,语气温和却不失分寸:当然,若是能因此结交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甚至为殿下引荐一二贤才,那便是意外之喜了。
萧崇闻言,唇角的笑意更深:赵公子果然胸怀大志。这风云阁若是办起来,想必会成为天启城一大盛事。
他毫不犹豫地应下,本王在城南也有些产业,若有需要,尽可开口。铺面租赁、官府疏通,本王都可代为周旋。
这份超乎寻常的支持,既是白王对她才华的认可,也暗含着更深的考量。
与此同时,驿馆中的李相夷,却远不如静室中对谈的二人那般从容。
自赵敏离去后,他便有些心绪不宁。
起初尚能在院中练剑,可月华剑今日仿佛也感知到主人心绪,剑光不如往日凝练。
练了片刻,他索性收剑回房,拿起一本医书,目光却久久未落在字上。
李师兄,你都把书拿反了。雷无桀端着茶点进来,放在桌上,见李相夷魂不守舍的样子,挠了挠头,李师兄,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李相夷慢悠悠地放下书,淡淡地说:她一个人去白王府,我总觉得不太放心。那白王府规矩多,她扮作男装终究不便。
雷无桀恍然道:哦!你是在担心赵姐姐啊!白王殿下是谦谦君子,应该不会为难她的。
李相夷哼了一声:表面上是谦谦君子,谁知道心里在打什么主意。阿敏虽聪慧过人,可还是太年轻了。
雷无桀恍然大悟:李师兄,你这是吃醋了!我在雷家堡见过,男人吃醋的时候都这样!丢下这句话就跑了出去。
李相夷急道:站住!雷无桀你站住!我要狡辩——解释!说着还连连招手。
李相夷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孩子……真是的,什么都敢说。他低头看了看桌上的书,面不改色地把书正过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头渐西。
李相夷在房中踱步的次数越来越多,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白王夜宴时对赵公子青眼有加的画面,以及赵敏谈及白王时那狡黠又自信的神情。
雷无桀在旁边看得头都晕了,忍不住说:师兄,你能不能坐下歇歇?你这样走,我都替你累。
一股莫名的焦躁在他心头蔓延。
他终于按捺不住,霍然起身:我去接她。他语气生硬,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赌气意味。
雷无桀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李相夷已经大步走出了房门。
走到院中,夜风微凉,他却觉得心头燥热。罢了,就当是担心她的安危,总比在这里坐立不安要好。
他理了理衣袍,施展婆娑步,身形如行云流水般向驿馆外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