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婚服这日,李相夷兴致高得出奇。
大红的喜服、繁复的吉袍、绣着金纹的礼服……他一件件换过,每一次从屏风后转出,目光便精准地投向他的郡主。
他哪里是在试衣服,分明是在试他心上人的心。
每一次转身,每一次展袖,都带着不着痕迹的刻意,那双明亮的眼睛,就等着捕捉赵敏脸上每一次细微的动容。
而赵敏,从最初的惊艳赞叹,到后来几乎有些招架不住。
那狐狸似的郎君,仿佛将毕生的风流姿态都用在了此刻,眼波流转间,是毫不掩饰的勾挑与得意。
她的脸颊染上比嫁衣更秾丽的绯色,目光如水,被他牢牢牵引。
一旁的雷无桀打了个哈欠,小声嘀咕:“师兄这到底是试第几套了?我看每一件都好看得很……”
萧瑟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闻言瞥了一眼那对旁若无人的璧人:“他不是在试衣,他是在开屏。”
连无心都垂下眼睫,指尖转着枚玉扳指低笑:“贫僧忽然觉得,我们在此处,甚是多余了。”
三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同样的无奈。
李相夷眼尾余光扫过一旁碍事的三人,与萧瑟交换了一个眼神。
萧瑟会意,懒懒起身,顺手拍了拍雷无桀:“雷师弟,上次你说想见识的烈火轰雷,我今日正好有空。”
“啊?现在吗?”雷无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萧瑟半推着往外走。
无心也含笑起身,经过李相夷身边时,低声留下一句:“李兄,情到浓时,切记发乎情止乎礼啊。”语气里满是促狭。
待闲杂人等的脚步声远去,厅内只剩下他们二人,空气仿佛瞬间变得粘稠温热起来。
李相夷转过身,身上那件正红金绣的婚服仿佛成了他施展魅惑的工具。
他缓缓走向赵敏,步履从容,目光却像带着钩子,紧紧锁住她。
“阿敏,”他声音压低,“看了这许久……可还入眼?”
他逼近一步,身上清冽又温暖的气息将赵敏笼罩。赵敏只觉得心跳如擂鼓,下意识后退半步,背脊却轻轻抵在了廊柱上。
他轻笑,伸手为她理了理鬓边并不存在的乱发,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滚烫的耳垂。
“大哥……”赵敏声音微颤,那双平日里慧黠灵动的眸子,此刻漾满了水光。
李相夷俯身,额头轻抵着她的:“嗯?还没回答我……最喜欢我哪一件?”
赵敏脸颊绯红:“都喜欢……只要是大哥……阿敏都喜欢……”
这话如同最烈的酒,瞬间点燃了李相夷眼底的火焰。他低头便攫取了她柔软的唇瓣。
起初是温柔的试探,很快便带上了不容抗拒的力道。他撬开她的齿关,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良久,直到两人都气息不稳,李相夷才稍稍退开,声音喑哑:
“说……最喜欢我哪里?”
赵敏被他吻得浑身发软,可就在李相夷以为她已完全沉溺时,她眼底却闪过一丝狡黠。
她柔柔地攀上他的脖颈,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他敏感的耳后。
“最喜欢大哥……现在这副,为我意乱情迷的模样。”
她说着,指尖隔着婚服,在他背脊上缓缓划过。那动作大胆又挑逗。
李相夷浑身一僵,一股灼热猛地窜起。他下意识想收紧手臂,赵敏却灵巧地从他臂弯间溜了出去。
她退开两步,脸颊绯红,眼眸却亮得惊人,轻轻推了他一下:“好啦……婚服试完了,大哥也该去……静静心了。”
李相夷被推得后退半步,看着眼前这个点燃了火却又潇洒抽身的女子,一双桃花眼写满了不可置信。
“阿敏,你……”他声音沙哑,却见赵敏抿唇一笑,转身翩然离去,只留给他一个窈窕背影。
李相夷站在原地,深吸了几口气,却怎么也压不下体内的躁动,最终只能认命地朝着后院冷水池走去。
后院冷水池畔
“哗啦——”
初春的池水冰冷刺骨。
李相夷从水中抬起头,水珠顺着凌厉的下颌线滚落,正好对上不知何时倚在廊下的萧瑟戏谑的目光。
“哟——”萧瑟慵懒的嗓音拖着长调,“这不是今日试了十八套婚服还嫌不够俊朗的李剑神吗?怎么,是嫌那金线绣的鸳鸯不够传神,非要来这冷水里找灵感?”
李相夷抹了把脸上的水珠:“萧老板若是眼热,不妨也下来试试。毕竟有些人连试婚服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这儿酸溜溜地说风凉话。”
“酸?”萧瑟踱步到池边,慢悠悠地摇着扇子,“我倒是看见一只开屏开到腿软的孔雀,现在正在冷水里打哆嗦呢。看你这面色潮红、气息浮躁的模样......莫非是,火气太旺?”
李相夷从池中站起身,水湿的婚服紧贴身体,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总比某些人想开屏都找不到观众强。听说千落姑娘最近总往唐莲那儿跑?萧老板这守株待兔的功夫,倒是越发精进了。”
萧瑟的扇子顿了顿,随即冷笑:“我至少懂得循序渐进,不像某人,玩火自焚,反被燎了爪子,只能躲在这里用冷水灭。”
“萧老板倒是经验丰富,”李相夷慢条斯理地拧着衣摆的水,“看来平日没少用这法子?”
“彼此彼此,”萧瑟皮笑肉不笑,“只是我通常不会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这时无心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倚着月亮门,捧着个西瓜吃得正香:
“妙啊!李兄这番冷水炼情,萧老板这招隔岸观火,当真是精彩纷呈。二位这机锋打得,字字珠玑,可比江湖说书热闹多了。”
李相夷和萧瑟同时转头瞪向他,异口同声:
“闭嘴\/多事!”
无心被吼得往后缩了缩,委屈地啃了口西瓜:“贫僧只是觉得二位这般唇枪舌剑,若无人见证,实在可惜......”
“可惜?”李相夷冷笑,“看来天外天的琐事还不够多,让你闲得来看别人试婚服。”
无心的西瓜差点掉进池子里:“李兄此言差矣......”
萧瑟立即接话:“确实差矣。要我说,你这是红尘缘未了,才对儿女情长这般上心。不如我帮你留意留意,看看江湖上有没有合适的姑娘?”
李相夷故意甩了甩湿发,水珠溅了无心一身:“我们在这讨论婚服,你一个逍遥自在的天外天少主凑什么热闹?莫非是想讨杯喜酒都要赖着不走?”
萧瑟默契接话:“喜酒自然要喝,但不如顺便帮你牵个线,省得你总跟着我们碍眼。”
“得了吧你俩!”无心慌忙打断,抱着西瓜往后退,“贫僧这就去帮你们盯着婚宴筹备,祝二位......三日后大婚顺利!”
说罢抱着西瓜一溜烟跑了。
李相夷和萧瑟对视一眼,同时冷哼。
萧瑟摇着扇子:“这小子真是越来越碍眼了。”
李相夷挑眉:“确实碍眼。不过比起某个连婚服都没得试的人,倒是可爱得多。”
“你!”萧瑟气得扇子直抖,“三日后拜堂时最好别让我抓到什么把柄!”
“放心。”李相夷勾起唇角,“我一定让你连敬酒的机会都没有。”
两人互相瞪视片刻,突然同时笑出声来。
萧瑟摇头叹息:“罢了罢了,看在你三日后就要跳进婚姻这个火坑的份上,今日就不与你计较了。”
李相夷整理着湿透的衣袖:“火坑?我看你是连跳火坑的资格都没有。”
“......李相夷你找打!”
看着萧瑟气急败坏的模样,李相夷望着赵敏离开的方向,唇角不自觉地扬起。
为了阿敏,莫说是冷水池,便是刀山火海,他也甘之如饴。